林梓每走一步都觉得疼，不光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

　　她洗了一个澡，将全身都搓红了，这样好像就能洗去身上那些污迹，然后她穿戴整齐的出来，慢腾腾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行李都是从家里搬过来的，这一年来好像也没有再添置新的东西，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走的时候就还是什么样子。

　　沈暮还在睡，她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并没能把他吵醒，他醉得太厉害了。

　　林梓提着行李箱转身，心想这样也好，他如果醒着，她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向他告别。

　　沈暮醒来的时候，头很疼，他维持着醒过来的姿势，在床上躺了将近十分钟，昨晚发生的事情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明朗，他心里一震，翻身从床上起来。

　　客厅里没有林梓，厨房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阿姨正在打扫屋子，见他光着膀子出来，有点惊慌，沈暮着急的问，“你看见林梓了吗？”

　　阿姨闻言，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太太一早就提着行李箱回家了呀，您不知道吗？”

　　沈暮没有回话，急急忙忙的返回卧室，打开衣橱一看，她的东西几乎被收得干干净净。

　　阿姨从门外追进来，“对了，太太让我转告您，让您不用去找她了，还说你们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

　　她说到最后，畏畏缩缩的问了句，“您跟太太是吵架了吗？”

　　“没吵架。”沈暮说，“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了。

　　他们结婚到现在，话都没好好说过几句，又怎么吵得起来，她在他印象里一直都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小丫头，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隐忍，开始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有什么情绪也都憋着……

　　他通通不知道，生平第一次，沈暮竟然觉得心痛，为了林梓那个小丫头。

　　他给林梓打电话，她没接；他给她发微信，她也不看；他把电话打到林家去，管家一听见他的声音，径直就挂了电话。

　　他们就这样分居了，说来好笑，其实同居也不过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已。

　　后来他去了林宅一趟，管家让他进了屋，但林梓真的不在，她出国了，说是去散散心，跟汪洋一起。

　　他心里没来由的愤怒，他们还是夫妻，她怎么能撇下他跟别的男人一同出去旅游呢？

　　然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开始越来越心慌，他总是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她一直没有回复。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沈暮永远记得那个下午，不是因为他跟张璐刚刚通过电话，而是在那通电话之后，他一如往常的发微信给林梓，问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没过多久，她的消息回过来，震得他手心发烫。

　　回过来的消息很简短，就五个字——我们离婚吧！

　　那一刻，沈暮的脑子是懵的，这个婚姻一开始就不是他愿意的，他甚至想过他跟林梓会离婚，但没有想过这句离婚会是她提出来的，而且自己听见的时候，会这么难受。

　　他慌不择路的戳着屏幕发消息——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我们当面说清楚！

　　然而那边又像是石沉了大海，再没有消息。

　　他像着魔了一般，想要见到林梓，想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清楚，想跟她道个歉。

　　他每天下了班就去林宅外面等着，老管家是个忠实的仆人，把他当成了伤害他家小姐的恶心，永远守着大门不让他进去。

　　汪洋时不时会去林家做客，管家对他的态度很友好，就好像他才是林家的女婿一般。

　　不久，沈暮收到了离婚协议，林梓已经在上面签了字。

　　协议上条条款款列得很好，全都是有益于他的，林梓愿意不要他一分一毫，甘愿净身出户，包括她嫁过来时带的巨大投资款，她都不要了。

　　只要他能够在上面签字。

　　她都不要了，沈暮想，她连他也不要了。

　　他睁着眼睛想了一夜，然后给林梓打电话，她不接，他便给她发消息。

　　他说：我可以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但我想见你一面，林梓，就算要离婚，我也希望能好聚好散。

　　林梓应允了。

　　他们约在一个咖啡馆里见面，林梓瘦了些，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变化，倒是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林梓看他的时候，不再像以前一样带着仰慕，是冷漠的，沈暮受不了她突如其来的转变，移开了视线。

　　他低下头去，像忏悔一般，说道，“对不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喝多了。”

　　解释很生硬，道歉也很生硬，林梓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我已经忘了，你也用不着再提。”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在桌下攥得紧紧的，说忘了只是她用来骗自己的，那样的一个夜晚，恐怕她费尽毕生心力都没法忘怀。

　　“你还爱我吗？”沈暮忽然问。

　　林梓看着他，眸光略带讥讽，好像觉得他问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然后她摇摇头说，“我爱不起你。”

　　沈暮，我曾经真的很爱你，可爱你太累了，我耗不起了。

　　“那你恨我吗？”沈暮又问。

　　这次林梓只是看着他，很久没有回答，久到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凝滞了，她才叹了口气，开口道，“沈暮，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我，不止是你难受，我也很难受？”

　　沈暮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有些话他现在说出来，那就太不要脸了，他想说他现在回头了，还来得及吗？

　　可他心里无比清楚，林梓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已经来不及了。

　　“你会和汪洋在一起吗？”那天分开之前，他问了最后一句话。

　　林梓沉思了良久，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有点古怪，但总归是笑了，她说，“也许会吧！”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天之后，沈暮重新拟了一分离婚协议，将星辰的所有股份尽数转到了林梓名下，然后他将协议寄到了林宅。

　　林梓什么也没说，很快在协议书上签字，她曾经年少轻狂的妄想，终于被自己亲手打碎，终止在这一纸协议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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