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席宸篇(20)
安静,毫无瑕疵,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面的白马王子。
叶婉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了一下。
很久很久以前,她暗暗幻想过这么一幅画面:
从自己最爱的男人怀里醒来,十指相扣,肌肤没有缝隙的贴合,她看着男人的睡颜,满脸幸福温暖,然后她伸出手,刮着男人的鼻头,男人笑着醒来,嘴上调侃她调皮,却低头在她眉心深处落下一吻。
脑海里的画面同现实重叠。
叶婉的眼眶酸胀,涨得很疼,很疼。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男人英挺的眉梢。
想要轻轻摩挲一下,哪怕是一下……
手指顿在半空之中,僵住,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了。
罢了。
想象中的镜花水月般的美好,想象中的陪伴和宠溺,她知,她一直知,那个人,不是他。
叶婉眼廓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打算把手伸回去。
手腕,猛地被人钳住。
叶婉怔愣,随即自己的手就被拉着贴在了男人柔软的面颊之上。
手心之下是一片柔和的滑腻,男人闭着眼睛,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
叶婉心头突突直跳,这个样子的他,少了几分凌厉和冰冷,多了几分温柔和慵懒……
怎么办……
她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
“想摸就光明正大的摸,我是你男人。”
叶婉的心脏受到了暴击,这次,是后心!
“席宸……”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像自己,颤抖又软绵,就如同昨天夜里她像是一汪水瘫软在他怀里,那么无助,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席宸缓缓睁眼。
对上女人那困惑又晶亮的眸子。
“呃,你方才说什么?”她瞧着他,眼眶愈发酸胀了,却舍不得离开视线。
“我说,我们试试吧。”
男人微不可闻叹了口气,随即张开双臂,将怀里女人娇小纤细的身子揽进怀中。
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叶婉愣愣地被他亲着,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叶婉,我喜欢你了。”他道,眼角眉梢放缓了一些,低着头,瞧着怀里手足无措的小女人,长长的睫毛像是翩跹的蝴蝶一般震动。
席宸突然觉得心里很舒服。
就这么每天抱着她睡觉,她从他的怀里醒来,然后面对他的逗弄,像是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席宸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赖。
他很喜欢。
“你为什么喜欢我?”叶婉问。
席宸有些哭笑不得,“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可是之前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对你百般示好,你都一点不动心,怎么现在,偏偏喜欢了?”
“好吧,其实之前我就喜欢你了,只不过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否则,我也不会大老远去雷音寺找你,你以为,我真的闲的没事去烧香拜佛啊?”
“……”
叶婉没说话,心口却是一暖。
其实她当然不相信那次他突然出现是偶然。
偶然,也是人为的,才会有偶然。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看?”
席宸说完这话之后,猛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回答。
现在他的心情呐,就如同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似的,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生怕表白失败被拒绝。
他就算谈生意,几个亿的大单子,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叶婉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席宸一愣,赶忙问她笑什么。
叶婉却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席先生,我以前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席宸皱着眉,表情立马不悦了,“你不喜欢我,你还想喜欢谁?”
该死的,这女人是欠收拾了吧,昨天收拾的还不够是不是?
叶婉又是摇头。
面上却噙着笑容。
席宸简直都要被她搞疯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笑是什么意思,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席宸就他妈这么背呢。
人生之中,总共就跟两个女人表过白。
一个郁向晚,一个叶婉,都被拒绝了。
难不成,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老天才惩罚他,栽到名字里有wan的女人身上?
“我的确不喜欢你了,因为我爱你。”
在席宸正怔愣的时候,叶婉突然说出的话,叫男人猛地一震。
这种感觉,不亚于忽然在他心里投放了一颗巨大的原子弹,然后“砰!”的一声,炸弹爆炸了,硝烟四起。
把他的心,炸得一片一片,晕晕乎乎的。
“你说你爱我?”
“是啊,你不爱我,我爱你。”
叶婉性格向来是这样,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爱便是爱。
她不愿意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席宸抿唇,神情有些严肃。
过了半晌之后,男人才说,“我不想骗你,现在我对你的感情,可能没有你对我的感情那么深厚。我喜欢你我知道,但是爱……抱歉,我想我还没有那么爱你。”
“我知道。”
叶婉很快应道,遮掩下心头那抹失落。
“没事啊,慢慢来,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叶婉笑着,眼睛晶亮,伸出食指抵在男人的心口位置:
“这个地方,总有一天,是完完全全属于我叶婉的,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位置。”
席宸眉目舒展,“你还挺有自信的——”
而后又不疾不徐的补充,“不过,我喜欢。”
“切,我这么貌美如花娇憨动人,配你席大总裁不是绰绰有余?”
“是是是,所以你是答应了对吧?”
“答应什么?”
“和我交往啊!”
席宸语气有些发急,生怕女人反悔似的。
叶婉歪着头瞧他,语气揶揄,“席先生,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搞暧昧吗?”
“啊?”
“你睡了我两次,怎么,还想提起裤子翻脸不认帐啊!”
席宸终于笑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掉在了地上。
“没,说好的要对你负责。”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后来有人问叶婉,你觉得自己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叶婉每每都是笑着说:
“是我家席先生一本正经对我说,要对你负责。”
那个时候,是她真正幸福的开始,承载着满心的喜悦,怀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向往,和爱的那个人,往对的方向缓缓走去。
那个时候,她始终记得心里的感觉:
像是在贫瘠的土壤里,骤然盛开了一朵小花……
可是席先生却反驳道:
“明明是我跟你求婚的时候吧,某人激动的都哭成小花猫了。”
叶婉眸光一扫,眼神暗含警惕: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席先生立马手动封嘴。
*
三年后。
郁向晚已经穿戴整齐,江先生合上报纸,说,“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叫司机送我行了。”
江先生颔首,“那,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一家五星级的酒店,装潢高大上,环境优美。
里面,谢芷兰和郁绾绾已经恭候多时。
昨天下午,两个人皆出狱了。
郁向晚进了门口,大老远便看到有些唯唯诺诺坐着的郁绾绾和谢芷兰。
谢芷兰的头发白了不少,好似一夜之间被风雪染白的松树。
郁绾绾头发剪短了,齐到耳朵,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好长时间都没有打理了。
而再看她们的衣着。
没有所谓的华丽,穿着的都是最普通的衬衫和水洗牛仔裤。
郁向晚走过去。
郁绾绾站起身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郁向晚眼神平静,释然,郁绾绾的眼神亦是温润无波,没有了当初的仇恨和阴狠。
“姐……”
郁绾绾突然开口,叫了这么一句,声音夹杂了几分哽意。
这声姐……叫郁向晚心头发颤。
她和郁绾绾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一直以来关系并不好,可以说是很恶劣了。
可是今天,她竟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姐。
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算计,没有勾心斗角。
郁向晚点点头,说,“坐吧。”
心里不由陡生感慨,这时间啊,真是个磨练人的东西。
再多的棱角,总会被时间给磨平。
涣然冰释,不计前嫌,哪一条,不是因为时间?
“向晚啊,我必须跟你说一句道歉。”
谢芷兰语气平和,很快的,郁绾绾也开口道:
“姐,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对不住了。”
郁向晚喝了口水,淡淡笑道,“没事,说不计较是假的,但是,我可以做到不记恨。”
郁绾绾双手交叉垂放在胸前,“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坏事,在监狱这七年多,我想了很多,当初就是不懂事,太任性了,而且分不清什么是好坏,现在能分得清了,我的青春也不再了,这或许就是老天对我不懂事的惩罚吧……让我成长的代价,是陪葬了整个青春。”
郁向晚心头骇然。
郁绾绾,能达到这种境界,真真是难能可贵。
“向晚啊,其实我和绾绾今天过来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道个别!”
谢芷兰抿了一下掉下来的碎发,而后笑着说,“我和绾绾打算移民到加拿大去了,其实啊,就像绾绾说的,之前我们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追悔莫及,可是死去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去弥补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了……”
“是啊,人死了就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往前看,既然无法对过去弥补缺陷,那就抓紧现在和未来吧,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祝福你们!”
“嗯嗯,我们会的。”
谢芷兰和郁绾绾的脸上皆是平静。
看得出来,时间磨练了她们许多。
“对了向晚,这个东西,给你——”
谢芷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
说,“这是你妈生前留下的,本来你爸爸郁从是打算给你的,我嫉妒,便偷偷抢了过来,后来打算去卖掉,人家说这钻石是假的,不值什么钱,我便一直留着,也忘了给你……”
郁向晚接过来。
她觉得这条项链有些熟悉。
因为毕竟过去这么些年了,有些东西她早就记忆模糊了。
谢芷兰跟郁绾绾走了之后,郁向晚并没有马上回家,买了两束小雏菊,去了孙钱钱和梁皓的墓园。
照片上的人,永远定格在笑靥如花的青涩年龄。
郁向晚知道,孙钱钱和梁皓,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在那个世界一定会过得幸福安康,永远像照片上这样,笑得灿烂明媚,没有忧愁和烦恼。
现在想想,那日巨大的爆炸近在咫尺,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孙钱钱,梁皓,还有萧枚……
如果说萧枚代表着一种执念的话,那么,只有以死,才能消除执念。
孙钱钱是那个不惧死亡的人。
现如今,郁绾绾和谢芷兰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从前那些恩恩怨怨,都随着时间,随着风,缓缓慢慢地飘走了,不复远去……
愿逝者安息,永生安好。
……
回去之后,郁向晚摆弄着那条项链,才发现最中间的钻石竟然有一个暗箱操作,吧嗒一声,便打开了。
郁向晚心头突突直跳,手指都在发抖,以为里面是藏着什么藏宝图或者是重要的U盘之类的。
完了完了,会不会是国家机密什么的啊……
可是心,在一刹那便恢复了宁静。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一张缩合融成的照片,最中间,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全家福。
她,爸爸,还有妈妈。
她们三个人。
照片很小,下面竟然还印了一圈小字。
就跟小蚂蚁似的小字,不,比蚂蚁还要小很多。
郁向晚实在是看不清,只好问儿子借来放大镜仔细观摩。
待到终于看清了那小字,上面写着:
我的宝贝女儿,十八岁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郁向晚的眼泪“唰——”的一下便流下来。
她猛然间想起,这条项链,是妈妈亲手制作的。
她猛地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妈妈在做什么东西,妈妈一直心灵手巧,郁向晚看到了是条项链模样的首饰,还问这项链是送给谁的。
她妈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很不耐烦地说,“反正不是送给你的。”
向晚佯装生气,“哼,不是就不是,我才不稀罕。”
原来的原来……
当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被爱的时候,其实正被爱深深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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