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一下就被击中了,心口处像是被人用什么挠了一下,忍不住全身发软发麻。之后很多年,她时常会想起这一刻,想起他柔软的头发,含笑的眼睛,还有,如若春风般温暖多情的亲吻。
她终于是什么话也说不了,只是垂下头掩住了眼里的悸动,默默地看着流水哗哗,从两人的指缝间流走。
十二月的自来水如此寒冷,而她心头却是一片火热,茫茫然地,鼻子里满是他的气息,脑海中,也全是他的样子。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厨房里泛着甜意的安静。
秦溪悚然放开了叶明诚的手,回过头来,只见叶母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袍站在门口,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
她不由得脸色发烫,迅速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既羞又愧。
叶明诚不动声色地拿肩膀蹭了蹭她,转过身懒懒散散地说:“饿了,做点东西吃。”并不提两人站在一处做什么,还问他妈妈,“你怎么醒了,要吃点吗?”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这么晚吃东西了?”叶母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又瞥了他们一眼,走了开去。
叶明诚还要不动,秦溪忍不住推了推他。
“我手还疼怎么办?”
秦溪真是……睃了一眼并无红肿起泡的迹象,便再不管他,嘴里敷衍着:“等下我给你上药。”硬将他推了出去。
叶明诚虽随着她往外面走,却撇撇嘴有些不满地说:“你这是掩耳盗铃你知道吗?”又说,“秦溪,我们这样,并没有错,你紧张什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秦溪闻言微微一抖,僵在原地,待想要说些什么,他已经推开门走掉了。
等到她把面做好端出去,客厅里只有叶明诚一个人在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他却看得很是认真。
秦溪抬头去看,见竟然是妥妥的天雷狗血偶像剧,不由得眼前一黑。
叶明诚却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说:“看别人痛苦流涕的,顿时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秦溪哭笑不得。
然而不管他怎么耍宝卖萌故意吸引她注意力,她终是不及在外面那么自在,他对此很是无奈,心想着,得尽快把这事都摊开了说。
他并不觉得,经此一晚,他们还有再做什么“秘密情人”的必要,他也不觉得,自己还会忍得下去,等得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叶明诚就被外面“噼哩啪啦”的声音震醒了,爬起来一看,居然下雪了,大大小小的雪豆子砸在玻璃和屋檐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视野里已是蒙上了一层细碎晶莹的白。
他微微一笑,对着窗户轻轻呵了一口气,很幼稚地在上面画了一颗心还有一支箭,画着画着他突然想起那一年,从秦溪学校回来后,也下了很大很大的雪,他拖着丁三摸爬滚打一路顶风冒雪地攀上了白云山,在山顶那块大大的草坪上,他怀着痛苦而绝望的心情,将每一处空地,都写满了她的名字……
所以叶母进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去帮儿子撩开窗帘,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窗户正中有一个大大的看起来傻兮兮的笑脸,而在那笑脸周围,满满地写着的都是秦溪的名字。
不用说,那个笑得傻兮兮的肯定就是她儿子了。
叶母的心微微沉了沉,将窗帘复又拉上,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到了儿子手上多出来的戒指,那戒指倒不怎么名贵稀奇,就是卡地亚很普通的圆戒。难得的是,他戴得那般招摇,明晃晃地在全家人面前无声地炫,就差直接告诉他们,他情定了。
叶母忍着不说他什么,叶父和老太爷则是完全地视而不见,老爷子则是不想惯他,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家里就只有叶明瑜笑着顺了他一句:“哥你这是怕我们都不知道你有多幸福是吧?都看见啦,麻烦把你的手收一收吧。”
叶明诚嘿然一笑,要说什么,叶母眉头轻轻一皱:“吃饭就专心吃饭,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又给老爷子倒了杯茶,另寻了话题把这事岔过去了。
饭后她并没有急着去公司,找了个借口留下来,将叶明诚叫到楼下的花厅,也没说什么,只将一个文件袋递到他面前。
叶明诚还开玩笑:“什么好东西啊这么神秘?”说话间将袋子打开,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他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直至消失不见。
叶母什么也没说,等到他看完了,这才淡然问:“你怎么看?”
叶明诚眉头微微一皱,语气清冷:“不怎么看。”
叶母叹了一口气:“这个东西我收到已经有好几天了,本来我想着,如果你和她就只是谈谈恋爱那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谁不会走错路爱错人?”
叶明诚木着脸反驳:“我没有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叶母一口气没提上来,过了好一会才压下心底的怒意,指着他手上的东西说:“怎么就没有错?读初中就叛逆,逃课、泡吧还害得人家怀孕辍学……”
“真好笑,她是个女的,怎么就害人家怀孕了?”
“那她跟三院的领导又是怎么一回事?和前男友那个牵扯不清让人家老婆打上门又是怎么回事?阿诚,她这么大了有点感情经历我也不想说什么,但是你真的了解她是什么人吗?妈妈以前觉得她挺乖巧的,可是看了这些东西,我突然发现,我并不了解她。”
“可我了解她!”叶明诚说,语气虽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自信,“三院那个院长是什么样的人,妈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至于那什么前男友,其实那次我也在,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上面说的那样,她前男友劈腿和她分手后就娶了别人,现在过不好了想回头来找她,她无辜被打,又关她人品什么事了?”
“那她的病呢?阿诚,妈妈可以不在意她的出身、学历、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历,但是,她得过那样的病……”
叶明诚握着文件的手蓦地一紧。
他看着上面的时间,正是那一年,高考后的暑假。
高考后的暑假,他在满街上寻找她,他遇见了伤痕累累的她,他看见她在空旷的广场上奔跑,像一只惊惶的蝴蝶,他看见那个男人抓着她的头,狠狠地往树上面砸……他看见她立在医院白色的走廊上,脆弱而苍凉。
她就在他面前,赤着脚,逃命一样地从医院地跑出去,他以为,她只是从他眼前消失了,却不知道,她是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连她自己的世界也消失了,崩溃了。
因精神病而住院。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后面的内容却令人惊恐不能细想,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事情,逼得那个哪怕是遭到同学排挤侮辱和殴打都能淡漠以对的女孩子,无法再守住自己内心的坚持和信仰;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那样黯然无光的世界里度过那一个月的;他更无法想象,她又是多么努力,才能还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微笑,安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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