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没有人能够确信,也就没有人能够不确信
“爷爷……我是白芷……我来见您了……”
白芷红着眼,握着谢老爷子的手,却发现格外的冰冷,她的眼里噙着泪,心里像是被锥刺痛,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的声音变得毫无力气。
她真的没有想到,老爷子最后,一直挂在嘴边的,还会是自己的名字,那是一个老人弥留之际,最后的执念。
她更加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对着谢老爷子喊出爷爷这两个字的时候,后者就要离开人世。
兴许是听见了白芷的呼喊声,谢老爷子被白芷握住的手,颤动了一下,白芷的心神一紧,眼睛直直的看着老爷子,看着他缓缓的睁开双眼。
这个过程很慢,时间在这一刻无限的拉长。
谢老爷子睁开眼,眼里的浑浊渐渐消散,他终于是看见了自己的亲孙女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老爷子脸上有着欣慰的笑意,这个曾经叱咤商场,威风凛凛的老人,迟暮的时候,最后想要的,无非是一份圆满。
“我......还是等到了.....这句话。”老爷子的声音颤颤巍巍,微弱而又喑哑,白芷只能将耳朵贴过去,才能听得清楚。
谢老爷子说的等到了,无疑是指等到了白芷。
“孩子......是我们谢家,咳咳.....我们谢家对不起你啊......”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心跳的曲线紊乱起来。
“爷爷临走前,还有个心愿,就....就是你能回到谢家,孩子,你一定要回来!”
“回来..........”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尖锐的长鸣声,那声音扎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还有心里。
“爷爷!”
白芷痛哭了出来,脸上两行泪水。
她与老爷子的感情并不深,可是老爷子心里的那份自责,那份想要她回家的执念,触碰着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然后,那对于谢家原本是冰冻的情绪,慢慢的融化开来,化成了雪水,流过心脏,最后变作眼里的泪水。
从寒冷,变成滚烫。
“爷爷,我答应,我答应您!”
白芷的声音凄厉,泪水滚落进喉咙里,灼烧着她的嗓子眼,声音喑哑了起来。
她看着病床上的爷爷,消湮了最后一口气,停止呼吸。她看见了爷爷脸上原本的期望变成安详,瞬间哭成了泪人。
谢老爷子最后,听到了她的答应,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开了人世。
心电监护仪长鸣的同时,也是触发了病房的告警,很快,有着医生以及医护人员进来。
“准备CPR以及AED除颤。”
“一百五十焦。”
“两百焦。”
..........
白芷已经回到了墨庆白的身边,看着他们执行着最后的抢救,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紧紧的靠着墨庆白的身体。
可是,心电监护仪上,没有任何的反应。
“宣布死亡时间........”
当宣布死亡时间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抢救无效。
“谢先生,我们尽力了。”
主治医生来到谢铭盛的旁边,很是抱歉的说道。
老爷子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下来,整个病房的气氛,格外的压抑,谢铭盛也没有了那股威严的气势,他怔怔的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神色沉痛,一旁的谢夫人,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谢晚晴看着最后断了气的谢老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的脸上,还是佯装着凄容,还有着眼泪落下来。
她虽然在谢家待了二十五年,可是,对于老爷子,没有亲情,只有恨意。
在老爷子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亲孙女之后,她得到的,是不待见,是嫌恶。
甚至,还要干预她获得谢氏的股份,只是当成他们谢家一条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狗。
他从来就没有拿自己当亲人看待,自己,也没有必要厚着脸皮去保持温情。
眼下,老爷子死了,还有一个月就是谢氏的董事长换选,将不会再有人反对她的当选。
就算白芷进了谢家又能如何?
她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谢氏的股份。
谢晚晴早就知道,老爷子想要将谢氏交给白芷,即是继承,也是一种补偿。
但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谢氏能够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里面有着她不可磨灭的功劳,就算老头子假装看不见,她也要让所有人看见,让所有人明白!
眼角流着泪,可瞳孔里的光,却格外的冷冽。
..........
谢老爷子死了,接下来,要将他的身体送去火葬场进行火化,然后入土为安。
他在临时前,已经对自己的身后事有着安排,交代的清清楚楚,只需要谢铭盛照做就可以:
京华郊区拿下的拿块地,在靠山的那个地方,老爷子希望自己能够埋葬在那个山头,老夫人的墓迁到他的旁边。
两人已经有着二十多年没有相聚了。
他死了,也该是相聚的时候。
老爷子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孙女,他也跟自己的儿子说了:
白芷,是你的女儿,是我们谢家的血脉,她,一定要回谢家。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的身体,也知道你不愿白芷回来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但,我已经都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爷子入殓下葬的日子选在了五月十二号。
谢家有着守丧的传统,也是因为这个,白芷没有跟着墨庆白回宇州市,而是待在了京华谢家老宅。
尽管她对这个地方十分的不喜欢,不过,死者为大,她没有拒绝。
何况,她本身就是老爷子的孙女,再不喜欢这个地方,也要去。
谢铭盛也是没有阻止白芷住到谢家老宅。
墨庆白回宇州市之前,嘱咐了白芷很多,他还是很担心白芷一个人,待在谢家老宅,毕竟谢晚晴不怀好意是写在脸上。
“你要是那么不放心,就跟我一起住到谢家老宅。”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
按照谢家的习俗,守丧期间,只有一家人才能住到谢家老宅,墨庆白和白芷终究是没有结婚,所以并不能和白芷一起住到老宅。
这一点,谢夫人刻意跟白芷说了。
“放心吧,我没事,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点。”
白芷替墨庆白整理了一下衣服,目送着他上车,然后离开。
“想不到,你还真的是有脸,待在谢家老宅。”
谢晚晴从走廊里出来,弯着眉眼,脸上透着笑意,但是这抹笑意并不和煦,而是让人感受到一股寒意。白芷看着眼前的谢晚晴,墨庆白这才刚走,她就要开始攻击自己了吗?
白芷感受到了来自谢晚晴的敌意,她以为,谢晚晴的敌意和宋茜的一样,都是因为墨庆白。
谢晚晴也喜欢墨庆白,这是她早就看出来的事情。
妒忌是原罪。
现在,她还看出来一点,谢晚晴对于自己,有着深深的忌惮,她不希望自己进入谢家,甚至是害怕自己进入谢家。
或许,是当心自己因为她的进入而失去谢家女儿的宠爱和地位。
就像是小孩子会为了一颗糖大哭大闹,成年的大人也会因为手上拥有的东西被别人抢去而上蹿下跳,着急忙慌。
谢晚晴,她的心神,看上去已经慌了。
“我也想不到,你会冷漠的说出这句话。”白芷反讽道,冷漠,指的不是谢晚晴对她的针对,而是对老爷子的无视。
拐过长廊,就是老宅的大堂,老爷子的灵牌刚刚摆上,尽管身体已经火化,但终究尸骨未寒,可谢晚晴却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冷漠的话语,根本没有在意老爷子的感受,实在让人心寒。
“这是谢家,是我出生的地方,大堂上摆放的,是我爷爷的灵牌,现在,是爷爷的守丧期,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
白芷因为愤怒,说话的声音强硬了几分,就算是谢铭盛,也没有阻止她待在谢家,可这个时候,谢晚晴却跳出来。
难道,她的心就没有一点温热吗?
“为什么......原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二十五年前,老爷子为什么会病重,现在,老爷子为什么会突然离世,你不清楚吗?难道要我告诉你,你天生的寒格就克老爷子吗?”
谢晚晴冷笑着,声音很缓,却很尖细;眉角很高,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是自己......克死了自己的爷爷?
白芷没有再反驳,而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谢家老宅的周围有着一大片的竹林,天空有着低垂下来的厚重的云层。风突然的吹刮起来,周围的竹林被吹动,那数以万千的叶片,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是阴魂时断时续的呼喊。
云层被吹散,但却依旧是聚集在老宅的上空,然后慢慢的下沉,这时候的云层,不是白色,而是灰色。
下一秒,从云层洒落白亮亮的雨,很细很细,像是毛针,又像是白芒。
很快,变得淅淅沥沥。
很快,白芷的头发湿了一片。
谢晚晴站在长廊里面,她看着在外面淋着雨的白芷,瞳孔里满是戏谑。
她很懂得怎么去对付一个人,尤其是有着跟自己一样性别的,女人。
要说的话,并不需要很多,只要顺着她内心最薄弱的地方扎进去,她自己就会从心里慢慢的撕开一道口子,然后看见汨汨而流的殷红色血液。
白芷此刻内心最薄弱的,就是没有谁能够确信的寒格。
没有人能够确信,也就没有人能够不确信。
白芷最不愿意去想的,就是老爷子的死,跟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
却在此时此刻,被谢晚晴赤裸裸的指了出来。
她抬起头,细如毛针的雨,落进了瞳孔里,刺痛着白芷的神经。
“小心谢晚晴,要保护好自己。”
白芷想起了墨庆白临走之前的嘱咐,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被别人影响的人,墨庆白才走,她就被谢晚晴针对到忘记了反抗。
“那和你,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白芷走进了长廊,收住了刚才被谢晚晴挑起的神经,她的目光从走廊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抽离出来,忽而转向不远处的谢晚晴,看着这个在服丧期间依旧穿着艳丽的女人,生出了满当的厌恶。
毋庸置疑,她是个很有城府,很有心计的女人,比宋茜更加的可怕。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计,会清楚的显露在脸上,像是阳谋。
白芷不想跟谢晚晴多说什么话,说到底,两人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的身边经过,走到长廊的尽头,拐进大堂。
谢晚晴眯着眼神,对于白芷突然缓过神来觉得诧异,但也只是诧异而已。
在她看来,白芷现在去大堂,老头子的灵牌面前,无非是要上一炷香,消减心里的不安。
............
守丧的时间是一周,也就是七天。
这段时间,白芷一直住在谢家老宅,谢晚晴从那一天跟她说完话之后,就没有再找过她,她也能难得的清净下来。
吃饭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在房间,不会跟谢铭盛和谢晚晴一张桌子。
但是谢夫人会时不时的过来陪她一起吃饭,渐渐的,她对谢夫人的好感也是不断的加深,看着眼前年近半百的亲生母亲不断主动和自己亲近,白芷对谢家的恨意延伸过来的抗拒,也是逐渐的消失着。
可那份陌生感,依旧存在。
像是一层隔阂,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这对母女的面前。
守丧期结束之后,墨庆白来了谢家老宅接白芷回去,离老爷子下葬的时间还有着两周,到时候白芷会再来京华一趟。
上车之后,白芷就靠在车椅上,沉沉的睡去。
这一周,她在谢家老宅,并没有能够好好的睡一觉,她总是梦到老爷子临走前那张安详的脸,心里说不出的愧疚和难受。
墨庆白白芷熟睡了过去,将车上的音乐调低着音量,同时打开了车里面的暖气。
回去的路上,车开的不快,为了让白芷能够睡得更加安稳,更久一点。
车开到庄园的时候,白芷还是没有睡醒,墨庆白下了车,将白芷抱着上了二楼,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离开,刚关上门,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墨庆白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瞳孔微微缩着,里面的光凝聚成一个点。
这个时候,谢晚晴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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