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下午五点的太阳依旧顽强地释放着能量。
某美术学院办公楼内,林苏蔓抬头看了看窗外,伸了伸腰,收拾桌子。
以百无聊赖的心情,迎接又一个毫无悬念的周末。
她有一张美得摄人心魄的脸,表情却毫无波澜。
坐在桌边,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
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她回过神来,望向门口。
传达室常大爷面带慈祥微笑,走了进来。
“林老师,有你一封信,又是陕西安康发来的。”他一边说一边递信给她。
“这是小周来的信,她说她考上北京的大学了,给我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呢。”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信。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记得你大二的时候就开始资助这孩子吧?这都快上大学啦?好像你资助了不至一个对吧?”常大爷说。
“不多,也就三个,他们都在上高中了现在。”
“时间真是快啊,你在这学校呆了有九年了吧?转眼,我明年就退休啦。”常大爷一边笑眯眯地说一边走向门口。
“谢谢啊,常大爷。”林苏蔓挥了挥手。
看完录取通知书,她打开抽屉。
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份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心情突然又变差,拿在手上看了几眼,放下了,又拿起来,左右端详半天,还是放下。
最后,锁好抽屉,下班了。
七月的天气,最是烦闷,就算到了傍晚,混浊的热气依然不依不饶地一浪浪地扑到脸上。路边的老榆树无精打采,经过一天的灼烤,只能灰头灰脸地垂着腰枝。
从地铁口到家里,有二百米的路。理发店、女装店、书店、小吃店一应俱全。当初父亲决定要买在这条街,就是考虑到方便性,虽然价格不菲。
经过水果店时,林苏蔓果断走进去。
新鲜上市的荔枝和桃子香甜诱人,但价格美丽。
没两分钟,她拎着一小袋苹果出来,又利索地去到隔壁的小超市买了几种蔬菜。
到小区门口时,额头已经有了细微地汗珠。
这是一个普通的社区,建于80年代,外墙已如同老妇人的脸,沧桑而灰暗。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地赶往自己的目的地,显示着小区充满着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打开家门,放下手中的几个袋子,准备洗手时,大腿已经被抱得紧紧的,是扑上来的女儿曹悦悦的小手臂。
心头一热,这小家伙的力气真大。
“你陪悦悦玩儿,我来做饭吧?”林母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
“我来吧!妈,你带她去楼下转转,二十分钟后上来就可以吃啦。”林苏蔓一边说,一边挽着衣袖,将一把青菜放在水盆里。
“听说小曹今天回来,我中午炖了些排骨,你等会儿烧一烧。我等会儿吃完饭就叫你爸开车来接我,今晚我不住这里啦。”母亲轻声的在耳边说。
林苏蔓点了点头,围围裙,不言语。
估计是闻到了饭菜香,一身睡衣的曹宇南从房间里冒出来,一屁股坐在饭桌前,将一盘红烧排骨吞得没剩两条。
然后,又闪进房间里去了。
她默默地将热菜和热汤从厨房端上桌。
母亲带着悦悦从楼下回来,盛好米饭,一边将剩下的两条排骨分别放在林苏蔓和曹悦悦的碗里,一边摇头。
饭桌上,气氛一如继往地压抑。
大家都在默默地塞着食物,连活泼的悦悦也变得十分地乖巧。
沉默寡言的丈夫开口了:“我二年前申请了移民,体检通知下来了。”他的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面无表情地咀嚼。
这消息来得毫无征兆,林苏蔓吃了一惊,抬眼,语气尽量平缓,问:“什么?移民?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林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视线落在女婿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所以就没有提,这不,刚接到移民局通知说是要体检,估计十有八九是有戏了。”他对着一碗紫菜汤,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波澜。
“你最近不是刚升职了吗?销售总监,带整个华北地区的团队,多难得的机会啊。”一头雾水的妻子企图找到一丝线索。
“办公室政治太复杂了!你这种呆在学校的人是不懂的!”他不耐烦起来,放下碗筷,汤也没有喝完,径直走到房间,“呯”的一声,将自己关在里面。
家里的空气越发的沉重凝固。
林母也突然没有了胃口,放下碗筷,叹了口气,小声地对女儿说:“他是不是在公司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林苏蔓没有接母亲的话,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
早就食之无味的一顿饭,总是要吃完的,如同食之无味的婚姻,总是有理由走下去。
突然,她问母亲:“对了,堂哥小哲不是移民到加拿大好几年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小哲啊?前些天你爸还在我面前提到过呢,说你大伯大妈也移去加拿大享福去了,还给我看了朋友圈的照片,别墅很大很漂亮,孩子都生了第三个啦。”母亲淡然地说。
“加拿大多冷啊,我不是很喜欢,再说,我的英语也不是很好,适应起来比较麻烦。”
“唉,你在美院的工作,多好啊,真的要去外国,专业岂不是要丢了?”母亲的眼神,有些担忧。
“专业要丢是肯定的。我有个朋友,她随她老公一起移民去了美国,两个人都是计算机方面的人才啊。结果,她一直找不到工作,她老公呢,在一个小的华人旅游公司开大巴,录用他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的中文好,可以接待中国去的游客!”林苏蔓索性也停下碗筷。
“小哲也是计算机专业的啊,为啥他就能找到那么好的单位呢?”屋里有些闷热,母亲起身将风扇开大了一档,又坐回桌边。
“小哲是什么人啊?当年的学霸,英语也好。这计算机分硬件软件,他名牌大学软件开发专业,估计正好对口了吧!”
“是啊,那孩子是聪明,下海经商,不出几年,就身价千万了,带了一堆钱去外国,那日子能差吗?”
“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他就是出生在罗马的人。大伯大妈都是大学教授啊,人家起跑线都不一样,他的人生,只能仰望不能复制。”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母亲的表情明显落寞了下来。
“你小时候啊,不该将你放在姥姥家!我年轻的时候,好胜心强,领导说带团演出不能带孩子到处跑。你爸呢,带兵操练,更是没空管你,我就赌气,将你放在了乡下。妈这心里啊,很是对不住你。你看,现在我退休了,你们又要出国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说着说着,母亲的眼圈儿几乎都泛红了。
见势头不对,林苏蔓赶紧挤出一个微笑,说:“妈,一说我小时候的事儿,你就成了祥林嫂啦!这话我都听了一万遍了。对了,我得问一下他,我们是不是也要移去加拿大?如果是,还能让哲哥照应一下我们不是?”说着,她站起身,走去敲了敲丈夫的房门,问:“你申请的是哪个国家的移民啊?”
“澳洲!”曹宇南只简单地回答了二个字。
晚上八点,林守毅驱车来到了女儿林苏蔓家楼下,等妻子下来。
一上车,他就发现妻子叶静蕾的脸色不是很对。
“怎么啦,小曹又惹你不高兴啦?”他看着她,关切地问。
“他什么时候让我们高兴过?我都习惯啦。今天,他突然说要移民,去什么澳洲!你说,小蔓在我们身边,我们还能照应些她娘儿俩,这一去山长水远的,我怎么放心呢?”她将身子靠在座椅上,神情黯然。
林守毅没有充分地准备接听这个消息,他定了定神,挪了挪肩膀,面对着她,半天没能说出半句话。
“当初我就不应该老是催着她结婚结婚的,结果,她就找了这么一个人!出身不好就算了,性格还这么捉摸不定!家里柴米油盐都不管,钱也一分不出!眼里没别人,一天到晚苦着一张脸!唉,你看小蔓,这几年人都憔悴了好多!”叶静蕾的抱怨,根本停不住。
“别动不动说出身,我们不也是贫下中家出身的吗?”
“能一样吗?你是堂堂大校,我也好歹是个艺术工作者。曹家是啥?家徒四壁的乡下人!父亲老实巴交,畏畏缩缩,母亲好吃懒做,尖酸刻薄!”
“注意你的用词,你这是上纲上线。当年啊,女儿刚同郭明分手,你就老是逼着她去相亲,女儿不喜欢,你还搬出老岳母来,结果,不到半年,她就同小曹领了证,封了你的嘴。凡事欲速则不达,半年,根本就不能了解一个人嘛。”林守毅的心情,不由得被妻子的坏情绪感染,也长叹了一声。
“当时结婚你也没有反对啊?后来看公婆太恶,你还出钱买了这套公寓让她搬出婆家,结果呢,小曹一个月也不在这里住上几天,你呢,一年也不上去几次坐一坐,陪一陪悦悦啥的!”
“我这不是忙吗?”林父无奈的耸耸肩,发动引擎专心开车,不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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