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里,祁单先是打开冰箱,在冰箱最后一层的冰柜里,藏着一个用塑料袋抱起来的白色药罐,卓麓住进这个屋子给他做了几天的饭都没有发现这个小药罐子,他打开,把那白色的药罐子取出来,因为放在底部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导致药罐子的盖子打开得有点困难,祁单很有耐心,去厨房拿了刀撬开了。药罐子里面的药用密封塑料袋分开了,都是同一种安眠药,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这些药过期的的时间,他确定了一下,这些药全都是在明年过期的,松了口气,把药重新放了回去,关上冰箱,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还好,药还在,没扔掉,这就好了。
祁单靠在冰箱门上,他慢慢地走到了书房,抽出了一张五线谱,开始写字。他没练过字,但大概是因为全天下会画画的人字都写得好,他自也不错,看起来龙凤飞舞的,很有劲。
眼神直了一会儿,他开始写——等我死后,把基金会全都交给一个叫做迟殊话的男生,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工资像是以前那样,直接从基金会赚到的钱里面扣,等到迟殊话毕业了,开始工作,给他留下五百万,其余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平分。我手底下的所有房产,全都归迟殊话所有。
原本他想留下一些钱给高裴,算是这几年他的辛苦费,但自从想明白他居然对自己有所隐瞒,他什么都不想给了。把笔放到一边,他又想到了卓麓,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真的还算不错,于是乎他又在下面补上了一句——百宝箱里还有七首没有卖出去也没有唱过的歌,这些歌卖给谁由我助理卓麓安排,收入归卓麓所有,银行卡里现有的存款,捐助西藏野生动物保护组织。
祁单出道以来赚了不少钱,但是他很节省,根本就不怎么花,基本上都是在做投资,现在赚到的钱足够帮他的下下辈子养老了,他默默地盘算着,笑了,然后又抽出一张五线谱来,在上面开始写遗言——
我的心里从一开始地时候就出现了故障,故障慢慢地折磨着我,我没有办法战胜他,然后黑暗最终吞噬了我……
……
看来与世界相撞不是我的分内事。
看来让世界知道的人生也不是我的人生。
所以大家都很累,因为要碰撞,大家都很辛苦,别再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了死亡?这个问题真的很可笑。一直坚持到现在还是很厉害的,还需要多余的话吗?我不想对你们说什么了,我做到这个程度就很不错了,也很辛苦,所以即使不能笑着送我离开,也不要埋怨我的选择。
我想我会很开心,毕竟,我终于能够为自己做出一个选择了,别对我说任何话,我只需要一句,恭喜你,解放了,自由了。
————
写完了这些东西,祁单把他们统统收进了百宝箱里,然后又抽出一张五线谱,开始写着自己想要见到的人——钟城钦、小炮仗、阿飘。
他停下了笔,想起了卓麓,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地做一次男朋友,没有给过她一场美好的约会,于是他又写上了卓麓的名字。要做完这些事情,就要逃掉不少的通告,到时候祁单耍大牌的通稿就会满天飞吧?虽然说自己在娱乐圈是有地位的人,但无奈自己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因此在这个圈子里,他的背景大概和刚刚出道的小明星差不多,于是乎那些想要上位的人根本毫不顾忌自己,只要自己做错了一点事情,那些黑自己的通稿就开始满天飞,前两年稍微收敛了一点,今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仁兄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把自己踩在脚底下,那么自己这么做也算是成全了他吧,这些事情做完之后,他必须要去找一趟高裴,打着负荆请罪的名义去做一次告别,相信那家伙也不会猜出什么东西,顶多是以为自己累了,需要休息。
大概是因为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所有的东西,祁单开始期待着自己能以最佳的精神状态和这个世界告别,于是乎先睡了一觉,睡了两个小时,然后给黄道菲发了一条短信,问她知不知道小炮仗和阿飘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想去找他们。黄道菲应该是酒醒了,给他发了他们两个人的消息之后还给他道歉,说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祁单安慰她,说没关系,这些事情他迟早会知道,早点知道和晚点知道没有什么区别,然后反问了一句,如果当初自己连《念》的剧本看都没看就直接给拒绝了,那么她是不是会找其他人演,黄道菲给的答案他早就知道了,不会给其他人演,楚凡这个角色除了祁单其他人都演不得。
祁单笑着,看了看短信,决定开始一步一步做起来。
首先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钟城钦,他的亲妈妈。
从柯旭洲手里拿到了钟城钦的电话号码,他直接给对方打电话,晚上十点,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她的秘书,看来柯旭洲对他还是防备着,连个私人电话都不给自己。已经晚上十点了,钟城钦和她的助理还在办公大厦里加班,也不知道最近的揽城集团到底是有什么大事要做,才能让总裁忙成这副样子。男秘书说道:“您好,钟总现在不在办公室里,如果有事情要转达的话,请直接告诉我,由我替我转达。”
公事公办的态度……祁单也很正经地说了一遍:“您好,我是祁单,上一次在聚会与钟总遇到,相谈盛欢,关于钟总给我的提议,我还有一些不太懂的地方,所以想要请问钟总能否在这两日内抽个时间和我见一面,好详谈一番。”
对方大概没想到会是祁单,当下愣了,问道:“请问是歌手祁单吗?”
祁单说:“是的。”
男秘书:“那么请你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钟总。”
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很恭敬,想着在娱乐圈坐到现在的这个位置果然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在绝大多数人面前,他还是可以横着走的。他想着,如果被曝光自己是揽城集团钟城钦总裁的亲生儿子的话,大概在中国的上流社会他都能横着走了吧?可惜了,他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过一把瘾。
不多时,男秘书就回来了,还是跑回来的,大概是钟城钦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举动吧。祁单听着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你好,钟总问你现在有没有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来一趟总部,她希望能和你在办公室聊一聊。”
晚上十点的时候,说出这些话会让人想歪,至少现在听男秘书的语气,祁单可以保证,他绝对是想歪了,他笑着,决定给这个男秘书来一个重磅炸弹:“嗯,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不过,我想给你说件事,你可别想歪了,我和你们钟总是母子关系,她可是十七岁的时候生的我,你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哦,要不然到时候后果自负。”
祁单说完这句话就挂了,根本没想过知道了这件事的男助理到底有多震惊,下巴半晌合不来。
祁单去自己的更衣室看了一下,想找一件正经的衣服穿,好等下去见一见自己的亲妈,但是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一件西装,他放弃了,直接挑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这是他衣柜里面最有风度的衣服了,走之前还给自己打了点摩斯,然后才出门去见他妈妈。这是他第二次去见她,原本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他存着在年末自杀的心思,想要见到这个人,看看她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看到她还算是有点良心,他就觉得自己能死了。但是现在,他想着要把自己的自杀计划提前,又知道了原来钟城钦早就知道自己是她儿子,所以他就想着,以钟楚茨的身份去见她一面,然后公开地聊一次。
他很紧张,打了出租车过去,在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了钟城钦在楼下等待,她看起来有点憔悴,但是眼睛里很有神,看起来对自己的到来很是兴奋。祁单笑着,走近了:“你好,我从柯旭洲那边听说了你原来知道我,所以,想以儿子的身份和你说说话,我们真的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钟城钦有点激动,泪花都快要上来了,要知道,这可是她翘首期盼了十几年的儿子,总算是走到了她的面前来,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祁单,说道:“对不起,妈妈应该去看看你,妈妈应该早点把你接出来……”她磕磕碰碰地说着话,一向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的祁单居然不反感她的拥抱,只能把这一切归结到血缘关系的强大上,他拍着钟城钦的背说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虽然不在你的身边长大,但是我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他说谎,钟城钦知道他说谎,她光在网上查就知道从前的他过得有多穷困潦倒,但是祁单却真的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吃苦,至少他度过了那一段时光,至少现在回首,他不觉得那些事情时痛苦的。
钟城钦带着祁单去了总裁办公室,男秘书已经下班了,祁单坐在沙发上,看着办公室里成堆的文件,想着电视剧里那干干净净的总裁办公室果然都是骗人的,钟城钦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这里有点乱。”祁单笑着:“看起来就知道很忙。”
钟城钦看着自己的儿子,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地和他聊天了,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只是贪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祁单想着,电视剧里母子详见便一阵痛哭流涕,到了现实生活当中,果然是平淡无比,于是乎他想找了话来说:“前几天,我柯旭洲那里知道了我亲爸爸的事情,所以就想问一句,我亲爸爸真的那么没用吗?法国落魄画家,居然还要靠一个女人来养。”
听到祁单的话,钟城钦摇了摇头:“虽然你爸爸真的就是那样的人,但是在那个年代的时候,他其实帮了我很多。我是农村出身,在农村,我们这样的女孩子赚到的钱都是要给家里人做补贴,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就是废物,一家子基本上是靠我一个人赚来的钱过生活,我每天省吃俭用,而他们却在那边吃喝玩乐。那个时候我还算不上厉害,赚的钱不多,每天都你外公外婆骂来着,后来,我遇到了你爸爸,他怂恿我,于是我就跟他私奔了,我本来是在江西打工来着,结果被他带来了S市。跟你爸爸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很开心,我打工,他卖画,过得很幸福,他爬山遇到泥石流,死了以后,我万念俱灰,本来想说跟着一起去来着,但没想到,我居然怀孕了,因为有了一个你,所以我才想着要活下来。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家伙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给我一个活下来的理由……”
钟城钦还在说着她和那个法国男人的故事,祁单在边上听着,看着钟城钦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眉眼之间幸福的样子,他就知道,真的好像是柯旭洲说的那样,这个人最爱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他想起了六凌院的那个白发少年,那个和自己同母异父、身患绝症的亲弟弟,也不知道在母亲的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个男孩的位置,于是他不自觉地说了一句:“六凌集团还记得吗?你抽个时间去看看另一个儿子吧,他得了绝症,好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六凌集团?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我那个时候和他结婚,说好了这辈子都不会给他生孩子,每天还吃避孕药,结果那那家伙居然换了我的药,所以我给他生了个孩子,照顾着那个孩子到了他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就离开了,其实,我根本就不在意那个孩子,他不过是一个错误而已,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去见一面。”
钟城钦莫着祁单的脑袋,笑着,祁单突然觉得,自己的妈妈至少记住自己,这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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