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札幌的第一天,祁单收拾完自己之后,走到了楼下,而此时,楼上的官勉还在抱怨着睡地板这件事,原因无他,米提娜的居然一个人睡双人床,这件事让他从心里感觉到不舒服,只是因为女士优先的原因,没办法对米提娜和不死原提出要求,只能嘴上说说而已。女士优先这个理由,很多时候确实是一个堵住男生嘴的好借口,但是其实男生也打心眼里希望倡导男女平等这件事,力所能及也好,能力强的人就要多做一点事也好,当代社会好逸恶劳的男男女女实在是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推掉自己应该完成的工作,遇到可以贪便宜的东西也想着要占一占,不论男女,每个人其实都希望自己能过得比别人舒服一些。
祁单看着米提娜嫌弃的眼神,知道这个混血少女对官勉的意见不小,但是又能怎么样?他什么都没有办法解释,就算是解释了,米提娜听了之后大概也是把他和官勉放在了一个位置上吧?人人都只想接受着对自己的有力的东西。米提娜还是太年轻,太年轻了才会把那些所谓的绅士和淑女应该做的事情放在心里,等到她再大一点就会发现,所谓的绅士和淑女的规则只是让人过得很不舒服的一个条例而已。
走下楼去,不死原在底下的厨房里坐着,和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日本传统的厨房不太一样,楼下小饭馆的厨房看起来就和自己家里的一样,楼下似乎不是一个小饭馆,反而像是谁家的一个大一点的餐厅而已,坐在这里吃饭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在厨房里的人是怎么工作的,一点都没有小饭馆的样子,也不知道当初这么设计的人是不是为了让人感觉到宾至如归呢?不死原抬起头来看了祁单一眼,用着他蹩脚的中文问好,祁单点着头,用日语问道:“你今年不是才十九岁吗?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上高中吗?怎么就开始工作了?这家店是你的吧?你父母呢?不和你住在一起吗?店里怎么也没有其他的员工?”
不死原看着祁单,夸张地夸他日语说得很好,就跟关东那边的人一样,关东那边的话,大致上就是日本的普通话了,祁单是自学的日语,也不知道自己的日语水平如何,当下听到有人夸他日语说得好,他也挺开心的:“我学习得很努力,日语好是基本的,不过,我个人觉得中文可能会比日语难一点,没想到你居然也学得还不错。”
“中文其实也不是很难,这不是有字典吗?不懂的地方看一看字典就好了,中文唯一比日文难一点的地方就是中文里面,字实在是太多了一点,我是中日混血,说中文对我来说算不上是一件难事,但是要写那么多的中文对我来说就是一件难事了,不过,我选择学习的是你们中文里面的繁体字,繁体字对于我们日本人来说反而会比较简单一点,如果你给我一本简体字的书,我可能就一点都看不懂了。”不死原笑得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投缘的缘故,虽然说祁单的年纪比不死原多了几个代沟,但是不死原就是觉得和祁单说话很开心,一点都不受到年纪和国籍的影响。
“我的爸爸是中国人,他来日本打工,当时是在一家银座的中餐厅打工的,手艺很不错,所以生活得也很好。他和我妈妈认识了之后,就结婚了,当时攒够了一笔钱,就干脆跟着妈妈来到了北海道,因为妈妈是札幌人,所以他们就在札幌定居下来了。后来,妈妈肚子里有了一个我,爸爸当时还考虑着要不要把我带到中国去来着,但是后来,因为肚子很大了,妈妈不坐飞机,我在札幌出生之后,国籍就入了日本,当时爸爸还觉得很遗憾来着,现在想想,我也觉得遗憾,中国那么大,在中国旅游一圈的话就相当于不拿签证在好几个国家旅游了,多好啊!”
祁单看着不死原夸张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人居然会因为这种理由喜欢中国:“如果喜欢中国的话就找一个时间来中国旅游啊,只是中国很大,每一个地方的文化差别也很大,如果要旅游一圈过去的话,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不死原很赞同:“我觉得你们中国真的很不错啊,我爸爸后来去世了,是在2015年的时候吧,后来妈妈也跟着去世了,不死原家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那个时候,我才上高中,因为父母去世了所以很迷茫,当时家里的亲戚说是要照顾我,说要接手这家饭馆,当时我就知道了,亲戚们都是坏人,所以我从那个时候开始,选择了一个人生活,学业太差了,所以现在是辍学状态。爸爸和妈妈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所以我才能好好经营这家店,不过,我还是太弱了一点,明明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这家店客流量还算是不错的,但是到了现在,居然一天都没有几个人,我现在就是靠着他们给我遗产生活着,要不然的话早就饿死了。啊,对了,我的中文就是我爸爸教的,但是我和爸爸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生活中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说日语,所以我中文只是比普通日本人好一点,日本人含蓄又刻板,但是在表达爱的时候还是会比中国人开放一点,我爸爸明明很疼我,但是却总是躲在后面疼我。哎。不过,在我们日本的男明星里面,说中文最好的还是藤冈靛,你呢,可能是中国男明星里面说日语最好的。”
“这可不一定,卧虎藏龙的太多了,我不一定就是那个最强的。”祁单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看了看时间,他想起来卓麓了。虽然还在和不死原聊天,但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东西却和不死原一点关系都没有。
和他相比,卓麓自然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在对待一份有可能到手的工作时,到底会先做些什么呢?大概就是提前和自己接下来要工作的对象接触一下吧,就好像是她那天来找自己一样。祁单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微笑,他觉得,自己要必要去神宫一趟了。
“诶,我觉得其实我是认识你的。我们日本人大部分关注的都是日本本土和韩国的明星,也有一部分关注的是欧美明星,但是关注中国明星的时候真的很少,像是我的话,连本土的明星其实都没认识自己的。但是,你的话,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不是参加过日本的红白歌会?”不死原看着祁单,征询着他的意见,想知道自己说的东西到底对不对。
只是祁单没想到,原来自己在日本居然还真的有人认识,还是这种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当下点头:“我是参加了,就参加了一次而已,你看现场还是看电视?”
听到自己记住的东西是对的,不死原很开心:“啊,所以你真的是唱《兽类》的那个人!我当时在现场来着,听着你的歌觉得非常好听,现场的表现力也很棒,后来我返回去看了回放版本的,没有现场那么有张力。我当时坐在后面的位置上都能感觉到你在舞台上的感染力!后来在网上听了你其他的歌,都很棒!就是只听歌,从来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刚才下楼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像是之前在红白歌会上看到的样子,所以才试着问问,没想到是真人!”
“看你很喜欢《兽类》,会唱吗?”
“不太会,你唱一下吧?你给我唱歌的话,以后我给你准备夜宵!”
“好吧,你听着。”
不死原屏住了呼吸,听着祁单在唱歌。
“他们说我是城市里的兽,踏破城墙饮尽江流,孤独守望着远方他们说我是引战火的兽,屠尽满城众生流离,血浆铺满达道江我背着吉他,走进了城墙里,看那白日万物穿梭,再看那众生百鬼夜行堕落的躯体在绝望中被抛弃,被视而不见的罪行和暴力,伪善者歌颂着虚伪的歌词和旋律高台贵人点灯,照亮那蝼蚁疯疯,看那山青水愈憎,留下万古愁恨他听着审判的词句,堕落进无光的地狱,被消磨的光阴化作黑域我从不奢求奇迹,我不奢求美人环膝,我只想暖酒玉壶里……”
祁单唱的歌,不死原几乎全都听过,包括最新的歌,唱着《白雾》的祁单像是平静地等待着死亡,唱着《兽类》的祁单像是孤独地后悔着从前,唱着《Lemon》的祁单像是……等待着死亡?因为没有看MV,所以对祁单的歌,不死原有自己的理解,从前没有认真思考过,但是现在认真思考一下才知道,眼前的这个歌手,是个厌世的歌手,不死原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有点复杂。谁能想象得到曾经撑着自己艰难走下人生路的人居然厌世?还想自杀?
不死原看着祁单,周围的摄像头还在,对话一定会被人知道的,所以他只能打断祁单唱歌,尽量贴到祁单身上,对着他的耳朵,用日语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自杀吗?”
啊,有人知道呢。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祁单居然觉得有些被安慰到了,他厌世的情绪那么显眼,他把他想要表达的一切都写到了歌里,但是呢,哪怕是知晓着一切的高裴都对自己这样的情绪视而不见,他们从来都是想着,要让自己自愈,医生倒是非常想着要和自己谈心,可惜谈心的内容却是不被允许说出来的话。他不过是小人物而已,这件事却关系着大人物,所以他注定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祁单看着他:“如果是你的话,是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带着人生最灿烂的记忆死去,还是选择最后碌碌无为被人遗忘?说句不好听的,比起慢慢老去的明星,大家更加怀念的不是在最灿烂的时候去世的人吗?我不想慢慢老去,然后被全世界的人遗忘,我觉得,至少中国人,要记住,在在二十一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有一个叫做祁单的明星,他照亮了一个年代。”
谎话,全都是谎话,他想做的只是赎罪,他想做的就只是把自己当成某人的祭品,让某人得以在地下安息、长眠。可是这样的真话怎么能说出来嗯?真话说出来的话,所有人都会开始关注自己,社会上会把自己认为是奇怪的人,家长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良偶像,说不定会有一堆人跟风学着自己抑郁……这个世界上关注他的人那么多,很难保证这里面的人会乖乖地不跟着自己做事,死后的事情他不管,但是至少生前,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些糟心事。
这些事情而已只有对着日本人的时候才能说得出口,要知道,对于这些事情,日本人总是比中国人宽容。
果然,听到了这件事之后,不死原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看着祁单,笑着;“果然是玩摇滚的人啊,摇滚的话就是必须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这种精神啊!为灿烂的人生干杯吧!要喝酒吗?”
“不喝了,我还想着要去神宫一趟,神宫的话,是不允许喝酒的吧?”祁单说着,就打算起身去神宫了,不死原拦住他:“既然是来拍摄综艺节目的话,不是需要制造出一些冲突什么的吗?如果你今天就把东西搞清楚了的话,反而到时候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拍摄,今天的话,这里反正也没有什么客人,如果愿意的话,我带着你们在这条街上逛一圈吧,我们日本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居住的时候,都喜欢逛一圈过去,熟悉环境,认识邻居。”
祁单思考了一会儿,点头了,反正他接下来的时间里,也要成为日本人,要像日本人一样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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