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嘉虽然对他的举止一脸鄙视,但脚步还是跟了上去,毕竟这展厅里,她也就和齐临肖睿看起来搭调一点。若是她一个人混入展厅其他顾客和参观者中,恐怕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她,立刻会显得穷酸无比。
齐临带着肖睿并排走了几步,视线在展厅中央搜寻了一圈,很快锁定目标。
他指了指离他们很有些距离,正埋头欣赏古董,并一脸暧昧状听着旁边美貌工作人员讲解的年轻男人:“就是那个人,听我哥说叫陈南。好像还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肖睿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你说他”
“是啊,我觉得有钱人也不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齐临认真道。
肖睿笑得乐不可支,连严嘉都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了”
“陈南就是我表哥啊”肖睿好不容易收回笑声,“他们家非常有钱,做的是矿藏开发。你上网搜搜就知道。陈南就是个整天到处花钱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就他那点胆子,别说他拿枪去抢东西,就是人家让他抢,他估摸着也得考虑一下。事发的那天,他应该还在跟我大表哥在国外呢”
他说话间,严嘉遥遥看着跟美女工作人员打得火热的陈南,一边不由得感叹,世界可真是小。
齐临皱着鼻子,摸了摸后脑勺:“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声音那么像”
肖睿耸耸肩:“这世界相似的声音本来就很多。再说,你当时不就听到了他说一句话吗记得不那么清楚,也有可能。”
严嘉见齐临还是一脸纠结状:“肖大警官都这样说了,你还在怀疑什么难不成你真以为一个纨绔子弟,会无聊得去干那种危险事”
齐临悻悻地碎碎念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但显然是在抗议严嘉。
肖睿则哈哈大笑:“你可别叫我什么警官,我刚刚才调去刑侦大队,就是个小喽啰。”
严嘉想了想,弯弯嘴角笑道:“既然陈南是你表哥,想必肖睿你也是个富二代,选择去当警察,很有个性呢”
“不不不”肖睿一脸惊恐地赶紧摆手,“虽然陈家是真正的豪门,但我家就是普通的小户人家,我和富二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齐临才是真正的富二代呢”
“无聊”齐临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对两人的谈话,表示严重的鄙夷。
他昂着脑袋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居高临下斜睨严嘉:“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富二代,这里你看上什么,我送给你”
严嘉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兴奋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假的我银行卡里那点钱,还不够买这里一个好碗的。”
什么叫那点钱两百多万叫那点钱严嘉义愤填膺地腹诽,那她账户里的几万块,岂不是不叫钱
义愤完毕,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齐临这分明是赤果果地在戏弄自己啊
咦这家伙什么时候懂得用语言戏弄人这样拐弯抹角的把戏了他不是直线思维的野人么
肖睿对两人的“打情骂俏”,好笑地摇头,旋即又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那块玉玦,齐临你有什么研究成果么”
齐临很得意昂昂头:“当然,我可是关在房间里好多天没出门。”
“真的吗”肖睿满脸兴奋道,“真的是辰氐人的东西”
齐临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肖睿叹道:“如果是这样,那是考古界大发现呢”
齐临斜睨他一眼,一副“你丫真是天真”的表情:“齐氏博物馆那件辰氐男装,挂了十几年,也从来没人说这是考古界的重大发现。就算这块玉我认为是辰氐人的物品,也没有人会相信,除非找到更多的证据,让人心服口服。所以说,一块玉只是开始。”
“你说的对”肖睿满脸“大神真棒”的崇拜神色,“那你下一步要怎么做”
不等齐临开口,严嘉已经替他回答:“尚先生,也就是玉玦的主人,过两天会来我们博物馆,到时会给我们详细讲述这块玉的来历。应该可以有更多的线索。”
肖睿双眼冒光,像个兴奋的孩子:“那我可以去听吗真的很有兴趣呢”
齐临颇有些豪迈地大手一挥:“你要真感兴趣,当然可以来。毕竟在寻玉玦的时候,你帮了我们很多。”
“是啊”严嘉附和,“尚先生听说后,也说要感谢你呢”
肖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其实我也没帮到你们什么,玉玦还是自己回去的。”
“这倒也是,虽然你是个警察。”齐临实事求是地接话。
肖睿愈加尴尬,双颊几乎爆红。
一旁的严嘉无语扶额。
......
两天后,尚仲佟如期到来。
与上次相比,这位鼎鼎大名的收藏家,明显老了好几岁,之前看着不过五十来岁,还是那种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可如今却两鬓发白,怎么看都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原来是,这段时间,尚仲佟大病一场,到底是岁月不饶人,病是好了,但人却是老了一截。
他看到齐临手中那块失而复得的玉玦,小心翼翼捧过来时,满脸激动,嘴巴都微微颤动,差点就老泪纵横。
严嘉见状,赶忙道:“尚先生,您看看有没有弄错”
尚仲佟还未回答,齐临已经不满开口:“怎么可能是错的”
“没错没错。”尚仲佟抹了抹眼睛,“真是太谢谢你们两位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呢,要是落在那些不法分子手里,真怕我日后下去了不知怎么跟我太太交代。”
严嘉笑了笑,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肖睿:“其实这次,肖警官也帮了不少忙。”
尚仲佟只认识严嘉齐临,看到办公室多出一个男人,也没在意,这才知道是那个帮忙找玉的警察,忙道:“多谢你,肖警官。”
肖睿呵呵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尚仲佟重重叹了口气,拿着手中的玉玦,小心翼翼,轻轻摩挲,那枚泛着哑光的小小古玉,明明看着极为普通,但又显然极为特别。
看着老人家忍着激动感慨万分的样子,齐临却已经忍不住开口:“尚先生,这块玉的来历,您能说说吗”
尚仲佟经他提醒,仿佛一下回过神,他舒了口气,正色道:“这块玉是我太太的遗物,你们已经知道。”
“嗯。”严嘉应道,“是您太太的传家宝吗”
尚仲佟摇头:“其实我之前也不知打她有这块玉玦。前几年她得了重病,在病中将这个东西交给了我,她说这个东西对她很重要,让我好好替她保存。”他叹了口气,“我才知道,这是她初恋情人送给她的定情礼物。我们相濡以沫三十多年,我哪里能计较这些,这是她的临终遗愿,我自然是要照办的,幸好你们帮忙找了回来,不然不知道流落在谁手中。”
“初恋情人”不得不说,严嘉有点意外。尚仲佟看着非常宝贝这块古玉,连报警都不愿意,不想,竟然是他太太初恋情人的定情礼物。
不过一个花甲老人,想来也不是不可能在在意这些细微末节的东西的。
果然,尚仲佟笑了笑:“是啊我也是在我太太去世前,才知道她年轻时有过那样一段感情。”
齐临显然对过世的尚太太的情事没什么兴趣,只关心那块玉的来历:“是那个人说这玉是辰氐人的东西他是什么人”
“那倒不是。是我太太曾经来过你们博物馆,看到那件辰氐人男装腰间的刺绣,说这玉玦断面也有类似的文字符号,所以她推断这玉也是辰氐人的物品。”他顿了顿,“那人是苗人,我太太说,这玉是那人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苗人”齐临面露费解。
尚仲佟点头:“七十年代初期,我太太赶上上山下乡,去了湘黔交界处的苗乡。她是医学世家出身,到了那种地方,开始做赤脚医生,走村串寨给当地的苗人普及现代医学知识。后来遇到了一个苗家小木匠,两人相爱了。不过两年后,知青返城。离别前,小木匠将这块玉玦送给了她,据说是一对,他自己手里还留着一块。我太太本来答应他过几年回去找她,但不想返城不多久,举家出国,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些年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一直心存内疚,临终前,才告诉我这些事。我本想去替她找寻人道歉,哪知一打听,那苗乡村寨早就改了名字,我年纪大了,那边交通又不便,只能不了了之。”
齐临显然并没有仔细听这个悲伤的爱情故事,只喃喃自语般道:“怎么会跟苗人有关应该在西北一带才对。”
尚仲佟哦了一声:“我估计辰氐人本身,跟苗人也没什么关系,这玉玦就算是出自辰氐人之手,应该也是那小木匠祖上意外获得的。”
齐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或许是。”
尚仲佟又怔忡般抚摸了几下手中的玉玦,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太太和那个苗人小木匠,也算是有缘无分,无奈天意弄人。我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不知还能过几个初一十五。虽然我太太托我保管这块玉,但他初恋情人的定情信物,放在我这里,终究不合时宜。我想了想,既然你们一直在进行辰氐人的研究,不如就交给你们博物馆,如果真的是辰氐人的物品,也算是有个正常的归宿。”
严嘉一愣,赶紧道:“这怎么好毕竟是您太太的遗物”
尚仲佟笑:“我太太临走前,没要求带着这块玉,怎不能我到时下地去见她,带着她初恋情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吧就当我为你们考古研究的支持。”
严嘉转头看了眼齐临,见他眼神盯着人家手中的玉玦,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表态。
尚仲佟干脆将玉玦递给齐临,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打开里面一张照片:“说起来,我也是觉得我和二位算是有缘,严小姐,你看我太太的照片,是不是很眼熟”
严嘉目光朝皮夹那张黑白照片看去,还没发表意见,一旁的肖睿,夸张的惊呼一声:“天啦这不是严嘉么”
尚仲佟呵呵笑了笑:“我第一次看到严小姐,也吓了一跳,只是忍着没白表现出来。实在是我和太太年轻时太像了。”
严嘉盯着那照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太像了,大概是八十年代的照片,年轻时的尚仲佟身边那个女人,和她竟然又分相似。若不是气质相差太多,她自己大概都会怀疑那照片上的人,其实是自己。
齐临伸过脑袋,瞟了眼那照片,撇撇嘴:“也不是太像嘛”
不过他的这句评论,显然对其他三人的认知没有任何影响。尚仲佟合上钱夹,半开玩笑道:“说实话,要不是年龄对不上,我都要怀疑严小姐是我太太在外的私生女。”
严嘉好笑地摇摇头:“真是太巧合了,我从来没看到与自己这么像的人。”
齐临对她与仙逝的尚太太如何相像,完全不以为然,手中拿着玉掂量了会,对尚仲佟道:“尚先生愿意将这块玉赠给博物馆,我十分感谢,不过您请开个价,我们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严嘉心里咦了一声,这家伙何时又懂得人情世故了。
尚仲佟呵呵笑道:“齐临先生,说得是哪里的话。别说这块玉放到古董市场,没人给得出一个合理的价,再退一步讲,这玉是你们找回来的,给你们本来也无可厚非。我一把年纪,不缺那点钱,要是能对你日后的研究有帮助,我就很高兴了。”
“那好吧。”齐临当真一点都不再客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谢谢你,尚先生。”
不错,很有礼貌,严嘉都要忍不住对他的反应伸出拇指点赞了。
......
自从那块玉玦与展厅辰氐人男服放在一起后,齐临像是魔怔一般,整天待在橱窗前,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虽然博物馆每天的访客不多,但也足以影响了别人的顺利参观。
艾晓玉和于成委婉相劝,完全被齐临当做耳边风。两个馆员只好给严嘉打小报告,严嘉出马去展厅撵了他好几回,虽然当时是撵走了,但她一转背,齐临又偷偷摸摸跑回了原处,站橱窗前面,挡着访客的视线,神经兮兮地与玻璃内的衣服和玉玦,做无声的交流。
严嘉心知,这些搞研究的,都有些不可理喻,也就索性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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