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言一个激灵，从床上鲤鱼打挺起来，握着个人终端，迅速地打了几个字：“可以。”

　　不一会儿，慕辰的电话就接进来了。

　　“小言。”清脆温柔的男子声音。

　　玖言点点头，“科卡。”

　　对面男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小言，我其实更愿意你叫我慕辰。”

　　玖言也没想到，科卡会这么说。

　　“为什么？科卡不是你以前的名字吗，我以为你会更愿意我叫你之前名字的。”

　　慕辰在那边苦笑一下：“可是，小言，我明显觉得慕辰这个名字在你那儿更有温度，可是科卡这个名字就陌生了。我甚至觉得你叫我的时候，像隔着一场梦境。太虚幻了，太虚幻了……”

　　“可是，过去对我来说，就是很虚幻的呀……”玖言说。

　　她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就算勉强记起来一点，也是转瞬就忘记。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她有温度地叫他科卡，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科卡说：“小言，好了，我们不纠结这个了，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想起来的，一切都会想起来的，我们不急，慢慢来……今天我找你，是要跟你通知一件重要事情。小言，我们的部队已经跟啤苏星的部队取得了联系，啤苏星的行政官刚吃了败仗，现在正需要我们的支持！我相信，就算联邦派出了安洛，有我们蓝铃的皇家雇佣军在，北冥一定能成为我们的下一个能源基地！”

　　电话这头小言的声音淡了，她对着话筒支支吾吾的，可就是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言，你怎么了？”

　　科卡在那边很着急。

　　玖言思考了很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说：“慕辰，我们可不可以……嗯……”

　　科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玖言究竟想说些什么，语气里有些焦急：“可不可以什么？小言，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

　　玖言整理了一下有些混乱的思绪说：“慕辰，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打仗了……”

　　科卡握住个人终端的手一刻刻地软了下去，不解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为什么？这不是我们一起的计划吗？”

　　玖言拼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失忆前跟你说过什么，我只想说，有太多人牺牲了，我每天看见那些活下来的士兵们生不如死地活着，我觉得杀戮太重了，我后悔了……”

　　科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愠怒：“小言这……”

　　“慕辰，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你一个人把北冥的财政部经营得这么好，我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难不倒你的，去说服蓝铃的贵族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科卡一气之下，切断了与玖言的通话。

　　这边的玖言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他说，这一切都是以前的她和他的计划，以前的她究竟是怎样的？是怎么的冷漠无情呢？难道以前的她一点儿也不考虑千千万万将士们的性命吗？

　　玖言不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区别。

　　科卡烦闷地解着领带，月舒也不敢上前劝说。

　　只是北冥的侍从们看见主子这样，说了一句：“慕辰公爵，阁下派您去带领第三军团。”

　　科卡的眉头皱了一下：“第三军团？第二军团呢？为什么让我去带第三军团！”

　　在北冥，人们依靠顺序来区分实力，第一军团是最厉害的军团，现在由安洛带领；第四军团由约克将军带领；第三军团，现在庄冥让他去带领；那第二军团呢？名扬天下的第二军团呢？为什么不让他去带领第二军团！

　　传话的侍从低下了头：“这属下也不知道。”

　　“好了。”科卡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第三军团以前是潋澈在带领，现在他离开北冥带领丹尼斯去风氏的精灵树治病去了，于是带领第三军团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尽管他非常不愿意，他所属意的是第二军团，而不是永远低人一等的第三军团！

　　科卡极不愿意地带领军团上前线了，反正他是蓝铃人，北冥胜利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打胜仗。在这个角度上，北冥是只赔不赚。

　　去了军事基地，科卡才知道，原来带领第二军团的是熔岩。

　　那个眼睛有点像一条毒蛇的熔岩上尉，怎么就带领起了第二军团呢？

　　论资历，不是应该落贤更合适吗？

　　可是很显然，这么重要的位置，庄冥并没有让给落贤，科卡的眼底泛过一丝锋芒，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计划，绝佳计划。

　　--

　　科卡接手第三军团后，第三军团很快打了几场胜仗。

　　人们知道，在加勒神殿，除了执政官就是大祭司最有实力。

　　大祭司不仅有实力，还很有钱，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到战场上，果然也没让他们失望。

　　只有，庄冥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他是在捕获一只大鱼。

　　可是很快，由大祭司慕辰率领的第三军团就开始打败仗了，和他一起败北的还有国防部部长落贤。

　　加勒神殿的那群长老们乱成了一团，他们纷纷指责，连北冥的这群年轻的公爵们都不顶用，北冥怕是要玩完了吧。

　　可是，执政官大人却能安然地在加勒神殿上看报纸，一手打开星网，一手在上面安然地滑着浏览最新的消息。

　　长老们都快疯了，国之将亡，怎么他们的这位领导人还这么淡定！

　　可是拿着权杖的庄冥，一双深邃的眼睛快速地扫过众人。

　　“我们中间出了内鬼！”

　　几位州长都纷纷紧张地站在了一起。

　　他们都老了，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削弱他们的权力，所以也最害怕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

　　倒不是他们心里真的有鬼，而恰恰是因为没鬼，所以他们特别担心别人的陷害，这时候，这几个州长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都要把对方给推出去，做内鬼。

　　花州州长花无邪说：“执政官大人，我们可跟安纳和武毅那两个混蛋不一样！我们的心是忠于北冥的！”

　　庄冥冷哼一声，忠与不忠拉出去试试。

　　“没有人怀疑你们不忠心！州长大人。只不过，现在的北冥急需一个谈判人。蓝铃那群臭虫拼命地想从我们这里获取能源。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次战争给他们本国损耗的能源可能比他们从我们这里获得的能源还要大！继续打下去，对他们国家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我需要一个谈判家！如果谁能阻止这场战争，我把我私下的财产的三分之一给他！”

　　执政官财产的三分之一啊！那该是多么大笔的一串数字啊！

　　人们都知道执政官以私人名义还经营有很多产业，在北冥，这完全合法。

　　现在，他要把他私人财产的三分之一拿出来，只为了拯救这场灾难，会有谁不动心呢？

　　花州州长和湖州州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各自向后退了几步，虽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是对方如果找个什么名义，把你监禁起来，或者作为人质，那岂不是要丧失一切自由，甚至连现在享有的一切富贵豪华生活都会失去？

　　庄冥知道，这几个老蛀虫是不愿意。

　　年轻一代的公爵倒是有主动请缨的，落贤和宁夕已经来求了几次，自愿前往蓝铃星请愿，宁夕甚至已经写好了遗嘱。

　　这个姑娘啊！

　　落贤上辈子究竟是修得了什么福气！

　　可是，庄冥都没有同意。

　　他心里有数，这次北冥和蓝铃的战争，不仅是星际战争，也是他们北冥内部的一场战争，一旦战争结束，北冥的内政也该有所进步了。

　　那些不想干活又想享受的蛀虫，将来肯定会被取缔。

　　北冥的未来是欣欣向荣的。

　　科卡已经连续好几天不再联系玖言。前线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玖言经常可以从星网上收到来自前线的消息。

　　可那都是好几天之后才更新的消息，来自前线第一手的消息却很封闭。

　　玖言很想知道，前线又有多少将士死亡，这场战争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很晚的时候，科卡才回她信息。

　　“小言，想好了吗？离开北冥，来蓝铃星来，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乡，你不属于北冥。”

　　玖言这一次和科卡对上了视频。

　　她的睫毛不安地上下眨动着，就像一只无力扇动翅膀的蝴蝶：“可是，我现在是庄冥的妻子！”

　　科卡摇摇头：“小言，其实你应该是我的妻子。”

　　玖言不解地望向慕辰。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小言，这都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当年还是你通过时空镜提前看到了蓝铃星未来两百年后的能源问题，也是你提议，以人鱼岛公主湖梨的身份，把你献给执政官大人庄冥。后来，也是你计划新婚之夜的假死现象，让我们把你的记忆封存起来，抛向地球。以前我问过你，这一切究竟都值不值得，是你自己说，为了蓝铃，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你希望若干年后，我们的子民再也不会因为能源问题而苦恼，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可以安然地繁衍下去……”

　　“可是北冥的子孙也需要安然地繁衍下去啊……”玖言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科卡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前方不断有部将让他投炮的声音，视频里传来大炮的喧嚣声，玖言知道，他也是在时间很紧张的情况下同自己说这些话：“可是你是蓝铃人啊！”

　　可是，她是蓝铃人啊！

　　这句话在不知不觉中给予了她重击，就是因为她是蓝铃人和北冥人立场不同，所以她就该杀掉那些无辜的人吗？

　　玖言说服不了自己。

　　“慕辰，你能跟我说一说以前的我吗？我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儿的。”

　　慕辰一愣，星星般的眼眸里有一道光芒拼命想掩盖过去：“以前的你像冰雪，很冰很冰的冰雪。”

　　这下该轮到玖言愣了，“以前的我像冰雪？我很冷吗？”

　　慕辰畅快地笑了：“是啊！以前的你像个女王，看谁都觉得不成熟。我记得很久之前，你救过一个孩子，那孩子是个奴隶。当时就是你那冰雪的气质，完全把对方给吓坏了。”

　　听慕辰讲她的过去，就像在听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过去，玖言不敢相信那个冰雪一样的人是自己。

　　“那她像女王，我像什么？”

　　慕辰指着她，笑得快岔气去：“你呀，就像一个孩子……和她相比……”

　　一个人失忆以后，究竟会有多大的变化呢？

　　为何她之前像个女王，而之后，就像一个孩子呢？

　　“以前的我，难道就不怕伤害掉这些北冥人吗？”

　　慕辰的眼中滑过一道暗芒：“小言，我这么跟你说吧，记得有一次，有一个侍女，不小心毁坏了你研制的药物，你一气之下，毒伤了那个侍女的手……”

　　玖言抬起头不安地看着慕辰：“我那么坏？”

　　慕辰摇了摇头说：“不，在你的眼里，科学要胜过一切。小言，你自己说的，蓝铃在技术发展上面更优秀，而优秀的民族是不可以因为能源问题而毁灭的。牺牲小小的北冥就可以帮助人类的科学事业更好滴发展下去，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玖言抗拒地直摇头：“不！这不是我说过的话！这不是我！我不能！北冥人也是人！如果我们星国有危险，就把危险加诸于别人身上的话，那么我们蓝铃人还是人吗？”

　　慕辰似乎不解玖言的改变。

　　在他的心中，这些确实是玖言曾经说过的话。

　　可是，那个时候的人和现在已经是很不同了。

　　那个时候的她就像盛开在雪域高原上的一朵高岭之花，而现在的她更像是一朵纯洁的玫瑰。慕辰有时候很担心，若是她完全恢复记忆，会不会前后的行为会让她分裂呢？

　　想到这里，慕辰的眉头微微蹙着，叫来了银瞳。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执行的怎么样了？”

　　银瞳问道：“阁下，是剩下的那半管药吗？您确定要以喷雾的形式，尽快地让公主吸收进去？”

　　慕辰道：“不然呢？你要是能注射给她，我也没意见！”

　　银瞳说：“阁下，这个就有点困难了，执政官把公主身边的安防做得很严，连只星际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个时候想给公主注射，除非是公主生病了，伪装成给公主送药的医护人员。”

　　慕辰的眼睛骤然明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银瞳无语了，这公主要怎么生病呢？

　　慕辰觉得，得让玖言受受刺激。

　　她现在就是太善良了，如果让她亲眼看一看那些战争过后哀嚎的士兵，或许极度哀伤之下，这人就病了。

　　他根本不想咒她，他只是希望她能早点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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