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卓从桌子上的纸抽盒子里抽了张纸,把脑门上热出来的汗擦了去,抬头看了狼吞虎咽的李新宇一眼。
随后低下头拿着勺子在碗里拨了几下,把香菜沫撇到一边,舀了勺汤送到嘴边轻轻吹着。
李新宇察觉到何卓目光,三两口把碗里馄饨解决掉以后,点了根烟往后一靠,破罐子破摔的说“本来刚进去我也没想那么多,那他妈谁让我睁眼往你那头一瞅,你跟那看少儿不宜的东西呢?”
“咳咳咳……”
一听这话,何卓刚吹凉了喝到嘴里的汤,差点全呛到肺里去,他垂着胸口想把咳嗽停下来,但效果不怎么明显,嗓子眼里泛上来的痒意止都止不住。
咳的满脸通红之时,背后突然被人大力拍了两下,吓的何卓猛的吸了口气,歪打正着的反倒是不咳了。
摆了摆手让对面急着起身探过来的李新宇坐回去,何卓从椅子上扭过身往后一看,拍他的是邻桌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带着女儿来吃馄饨的男人。
何卓带着谢意,笑吟吟的跟人家调侃道“大哥,你这铁砂掌练到位了,这两下拍的贼给力。”
男人正好结完了帐,边给五六岁的闺女戴帽子跟手套,边头都不抬的说“十一班的何卓是吧?你该叫我马老师。”
“……”
马老师牵着闺女走到门口,推门出去之前,回头又说了句“你小姑跟我是一届的老同学,之前托我照应你来着,可惜你没分到我们班,我先走了,回头学校见。”
何卓没有接话。
目送这莫名其妙的马老师和他女儿离开,李新宇回过头发现何卓已经放下勺子,正点了根烟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开口询问,毕竟他俩才认识没几天,彼此之间就连性格都不敢说是摸透了,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那跟闭着眼睛淌雷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与其他桌热火朝天的气氛相比,不协调的沉默着。
其实何卓压根也没想什么,他只是听到有人忽然提起他家那几口亲戚,本能的产生厌恶情绪,都是些家长里短说不清道不明的琐碎事,他才懒得反复想起来恶心自己。
连着抽了两根烟,何卓胃有些不舒服的微微弓着背,猛的在桌子底下给李新宇新买的运动鞋上踩了一脚。
“嘶!”
李新宇紧忙猫下腰把疼够呛的脚丫子抱到另一条完好的腿上,无辜的皱起一张脸去看何卓。
然而何卓没好意思抬头。
他就是烦躁的无处发泄随便跺了下脚,谁知道李新宇腿伸出来这么老长,还偏偏赶巧的伸到他脚底下了?
“唉。”
何卓俩手插在发间,无力的抓乱一头碎发,耷拉着脑袋问李新宇“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不管李新宇信不信,何卓这饭都吃不消停了。
他在这家饭店吃饭都快吃了三年了,还是头一回碰上吃个馄饨都能碰瓷的主。
要不怎么说人倒起霉来连喝凉水都塞牙缝呢?
他跟李新宇还没掰扯明白踩脚的不严肃问题,靠里边那一桌突然就炸了,不是爆炸的炸,是脾气炸裂的炸。
他就想不明白了,刚端上来的馄饨你家孩子自己急着下嘴把自己烫坏了,跟人家老板有半毛钱关系?人家老板又不是你儿子的爹!
这他妈不就是典型的拉不出屎怪地球没吸引力吗?
挺好个吃饭环境都被这一家老小给破坏了,大的死皮赖脸的作着让老板赔钱,小的呜哇乱叫扯着脖子喊疼,还边喊边继续往嘴里吃。
嘿,这都是个什么事。
何卓在这边上了三年学,吃这家店的馄饨不知道吃了多少回,跟四十多岁没什么架子的陈老板哥哥弟弟的叫下来早都不陌生了,此时看着老实巴交的陈哥碰上这么个摆明了要讹钱的货,哪能坐视不理。
几步走过把围观的食客扒拉开,何卓站到纠缠不清的二人身后,一把将陈老板拉到了自己跟前,拿腔作调的跟人理论“我说这位老哥哥,您要碰瓷也睁开眼睛找个好地儿成吗?跟这小地界吆五喝六的有意思?”
说完还挪了两步站到陈老板前面,冲着这人夸张的撇了个嘴。
这人也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天生就长这样,顶着个红的发紫的脸盘子,拿手指着何卓骂道“哪来的小B崽子,毛都没长起就敢跟我这装大头蒜?这有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滚一边去别让老子动手削你。”
“嘿,瞧您这话说的!”何卓没脸没皮的呲个牙笑着回话“我长没长毛这就不跟您交代了,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吧”停顿了一下,何卓扬着脖子把羽绒服拉链拽了下来,指着里面的校服笑呵呵的继续说道“我吧,今年刚巧是高考生来着,您要是削我一顿那我还得专程谢谢您呢,我都不用看书学习了,天天跟您家里边一躺,等着伤养好了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怕这人看不清校服上的徽章,何卓又往前走了一步,拎着校徽凑到人跟前。
这人一听何卓的话就是一愣,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欺负人家店老板,转身这就被何卓给唬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何卓看他那呆愣样子,差点没绷住脸笑了出来,只能借着转身跟陈哥说话的由子不再看他。
转过身以后,何卓没忍住的挑着眉毛露了个邀功求表扬的表情,看的陈老板和后面围观的成年人们不禁好笑。
到底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李新宇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挤到了何卓边上,拍掉了无理取闹之人还举在半空的手,跟人群一块看着这人带着还在哭闹的孩子灰溜溜的离去。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尾了,何卓和李新宇的这顿饭钱自然是被陈老板给免了,重新拉好羽绒服拉链往外走的时候,围观人群里还有人喊了句“高考加油!”
善意的鼓励何卓统统收下,跟着李新宇一前一后相继离开。
下午还算明朗的天气这个时候已经沉底阴了下来,从路灯下抬起头可以看到细碎的雪花飘摇而下,在地面堆积了浅浅的一层白。
从这个位置走到学校需要七八分钟,从学校走到何卓租的房子也差不多是这么些时间,加上雪天路滑,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用去了二十来分钟才走到小区门口。
老旧的小区里面没有修路灯,两个人摸黑往里走,何卓正打算开口叫李新宇跟他上楼待会,手机里微信的提示音就在这安静的雪夜里响了起来。
忍着冻手的寒风,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何卓才好了没一会的心情瞬间全无,沉默着重新将手机塞回兜里带着李新宇继续往前走。
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不停的响起,都被他听而不闻。
直到走到单元门口,何卓吸了口深冬季节凛冽而冰凉的空气,才要对李新宇做的邀请却又被电话铃声打断。
再次拿出手机,挂掉电话的同时看了眼来电人姓名,何华。
何卓低下头咬了咬牙,本是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让他改成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李新宇不知道何卓是自己一个人单独租房子住,所以压根也没想过上人家去跟他父母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此时看着何卓因为微信和电话而沉下去的脸,李新宇没有多嘴的去问,他站在原地看着楼道内感应灯逐渐亮到四层又一一熄灭,这才转身而去。
这个时候的他,对何卓还没有太多感情,只是微有好感,玩玩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无聊的日子总算是有了点生趣。
想到这,李新宇在距离小区大门几步之遥,再往前一步就能被路灯照射得到的地方停了下来,深呼吸着吐出一口白色的哈气。
他曲起手指隔着牛仔裤拽了拽里面那层紧绷绷的棉裤,避不可免的回想起下午在宾馆房间内,何卓那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跟裤子。
李新宇好笑的在原地蹦了几下,随后沿着小区外面的路,边走边张望着空出租车。
值得庆幸的是,这偏僻路段虽然不好打车,但末班公交车被他赶上了,李新宇控制着脚底下步伐,在被踩的溜滑的雪地上小跑着几步就追了上去。
车上人不多,空座位有很多,但李新宇没有去坐,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背倚着根扶手栏杆,在公交车起步后摇晃着身子放空了思绪,漫无目的地想着何卓这个人。
车窗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使人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就像他看不透何卓。
李新宇正脑子放空想东想西的没个着落,公交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害的他侧着身子往前蹿了两步,不得不伸出手在栏杆上扶了一下才站稳。
司机的骂骂咧咧和其他乘客的小声抱怨打破了先前的安静,李新宇索性撇着嘴就近挑了个座位坐下,无聊的伸出食指触在车窗上。
指尖的热度将冰霜融化,在上头留下了一个幼稚的小圆点,外面暖橘色的路灯终于能透过这个圆点映照进来。
李新宇收回凉的发麻的手指,与拇指对合着搓了搓,然后摊开手,让这束光线不偏不倚的打在他掌心上。
像是要把这束光握在手心里一样,李新宇猛的收拢五指攥成拳,但这橘色的小圆点顽皮的跳到了他牢牢收紧的指背上。
李新宇被自己幼稚的举动逗乐了,他摇着头往后一靠,把长腿从座位空隙中抽出来伸展了几下,准备再过几站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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