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每回一看江一苇, 凌万顷就觉得,二十多年的酸甜苦辣好像都由他一个人生生受了。
江一苇怎么还是那么快乐天真呢?
她怎么还能穿卫衣和工装裤呢?她怎么还能扎小辫呢?
明明自己只比她大一岁,为什么自己就已经一股子叔味呢?
江一苇坐上副驾驶, 刚系好安全带, 望见凌万顷凝视的眼神。
“嗯?”江一苇疑惑地低头望了望自己, 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凌万顷笑着收回眼神:“没什么, 觉得你好看。”
夸人总是这么突然, 但江一苇心里喜滋滋的:“你也好看。”像是怕凌万顷不信, 还加了一句:“真的!”
这两个字说得尤其重, 不容置疑。
纵然男人不在意自己好看不好看, 听到江一苇这么夸奖自己, 凌万顷还是心中激动, 不由倾过身子,在江一苇的唇上轻吻一下, 低声问:“好久不见,想我吗?”
江一苇脸红极了,不敢看他:“有点吧……”
凌万顷满足了。
不管是二十年, 还是十天,他知道江一苇思念过自己,他就满足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满足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 历经艰辛之后,一点点的小收获也能让人满足吧。
“先整理冰箱?还是先约会?”凌万顷问。
“约会”二字, 让人怦然心动。不过, 江一苇是公众人物,约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算约会, 要么全副武装, 要么去人少的地方。
江一苇想了想:“先说说你的安排呗?”
凌万顷却看了看她:“本来我订了六点豪景, 不过……突然觉得太正式了,你应该不喜欢。”
江一苇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凌万顷一见到自己,就有那样的眼神。因为自己穿了一套适合逛街外出的衣服,而凌万顷却是裁剪得体的西装,一看就是只出入高级场所。
害,这位先生是刚出差回来呢。
所以他应该也很累吧?
江一苇不由偷瞄他。凌万顷望着前方,眼神笃定而深沉,夹杂着几缕灰白的鬓角像是某种人生态度,发型与西装一样,干净清爽、纹丝不乱。
他明明清瘦,却又像积蕴着无限的力量,不露一丝的疲态。
江一苇突然就不想折腾他了:“既然订了就去吧,只要餐厅不把我赶出来,我不介意穿什么。”
凌万顷泛起微笑:“我带去的人,没人敢说三道四。”
豪景餐厅,在帝都某个标志性的上空。靠窗的位置是“富豪必争之地”。
但凌万顷不需要争。
哪怕他一年只来一次,他也是绝对拥有优先选择权的贵宾。
身材高挑、容貌亲和端庄的迎宾将他们引到预订的座位上,没人打量江一苇的一身休闲,甚至迎宾在招呼了“凌先生”之后,十分自然地说了声“江小姐”。
迎宾认识她。
江一苇望一眼凌万顷,脸带笑意。似乎在说,看来不需要你带,也一样没人敢指摘我的衣着呢。
凌万顷心中一动。
好喜欢这样旗鼓相当的爱情。
餐厅里播放着轻柔悠扬的背景音乐,疏朗的座位上,各有客人在轻声细语。装修豪华、品位不凡。
25年前,江一苇已是这个世界的巨星,她出入过很多豪华的场所,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但25年后,她忙于拍戏、生活节俭,还是第一次赴这样的约会。
纵然氛围未变,菜单终究还是有变。
凌万顷像是住在她心里一般,优雅地向她推荐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不让她在服务生面前露怯。
窗外,天色渐黑,帝都街道上的华灯次第亮起。
“又是你订的餐厅,我欠你的,何时能还清?”江一苇望着他,眼神清亮如水。
“你欠我的太多了,慢慢还,我不收利息。”凌万顷亦凝望着她。
餐厅柔和的灯光,隐去了江一苇脸上浅浅的岁月,仿似回到二十年前的美好静谧。
可时光剪影交叠之间,凌万顷却感觉到,自己留恋的已经不仅仅是二十年前的江一苇。二十年后的她,纵然有了痕迹,纵然变瘦了些,甚至还常常流露出与这个世代奇妙的隔阂与圆融,可他还是留恋她。
哪怕那局促与努力,在他看来也是如此撩人心弦。
这女人欠他的,的确太多了。她还不了,而他,也并不想要她还。
江一苇却不知道他的潜台词。她以为凌万顷说的是那几百万。
入组那天凌万顷跑到同庆山庄,与她共赏湖色,之后没几天她的账上就收到了六百万。律师正在帮她处理法院的清偿,只等全部处理完毕,从此以后她就一身轻松……
不,从此以后,她就只欠凌万顷一个人。
服务生送来一瓶红酒,江一苇想起,凌万顷说过,下回要喝点小酒,不由笑了:“开车怎么办?”
凌万顷眼波流动:“你喝。”
“你呢?”江一苇问。
“我看你喝。”
竟然有人能将如此不公平的事,说得如此心安理得。江一苇突然就笑了,对服务生道:“有没有不含酒精的?”
“有。”服务生指着菜单上,“这几种都是不含酒精的无醇葡萄酒。”
“那请你换这个,谢谢。”
服务生退下,凌万顷却笑着摇头:“就不能让我占点儿便宜。”
“嗯?”江一苇挑眉。你这话有歧意哦?
凌万顷立时察觉,向来冷峻的脸居然红了一下,解释:“我是说,喝酒的便宜。”
“下回去我家喝。”江一苇安慰他。
凌万顷立即道:“不,下回去我家喝。”
别忘了,他家地窖里,可有着让季瀚池都羡慕的珍藏。
很快葡萄酒换来了,服务生给二人斟上,桌上烛光摇曳,二人窃窃私语,说着江一苇拍戏的趣事。
“一苇?”
突然有人喊她。
江一苇一抬头,居然是荆玉婷。她一身华服,两只奢品logo的耳环晃起一片珠光宝气。手里还挽着一个年轻男子,长相俊美,长发挑起半边,挽起一个丸子头,又艺术又时尚的打扮。
“好巧。”江一苇倒也没有慌乱,只是有些意外。
荆玉婷的生活看来比自己想象的精彩,这年轻男子望着荆玉婷的眼神里,全是柔情,一看就很亲昵。
“我来介绍。”荆玉婷很热情,指着身旁的年轻男子,“尊尼,新晋男模,我家亲爱的。”
又指江一苇:“江一苇,大明星,你应该认识吧?我同班同学。”
尊尼也很有礼貌,一看就是社交场合出入得多了,很优雅地向江一苇伸出手:“久闻江小姐大名。”
一边和江一苇握着手,一边还不忘拍荆玉婷的马屁:“你们班一定是被仙女下了冻龄诅咒,同学都是年轻又漂亮,超有魅力的大美女。”
荆玉婷咯咯笑着,娇俏地倚在尊尼手臂上,眼神已经瞄向凌万顷。
凌万顷也已站起身,江一苇赶紧介绍:“这是我同学,荆玉婷。这是……”
哪知凌万顷已经大方地伸出手:“你好,凌万顷。”
荆玉婷眼中陡然放出光芒,握住凌万顷的手,扬眉道:“终于见到大名鼎鼎的凌总,真人比镜头里帅一百倍。”
旁边的尊尼已经激动起来,荆玉婷刚刚放开凌万顷的手,他就抢着握了过去:“您就是界限传媒……?”
“界限传媒,凌万顷。”凌万顷还是那么优雅得体。
荆玉婷已经松开了尊尼,亲昵地拉住江一苇的手:“一苇,也不要跟老同学瞒这么紧呀。”
“没有……这……”
省得她越描越黑,凌万顷已经大包大揽起来:“是我不够努力。荆小姐有机会也替我美言几句。”
这面子给的,江一苇舒服到极致,荆玉婷也倍有面子。
“果然是我们一苇有魅力。凌总可是传媒圈的黄金单身汉,号称绯闻绝缘体,一苇你要是不好好把握,我可就下手了。”
“……”江一苇哭笑不得。
尊尼已经不依了:“婷……”一声娇哨,娇得江一苇暗暗起了鸡皮疙瘩。
荆玉婷却已经笑起来:“开玩笑啦,瞧你急的。”
转头又对江一苇道:“好啦,不打扰二位约会。一苇何时有空,我请你喝茶呀,知道你工作忙,我都不敢约你。”
“我在许导的组里,还有三天就要转场回市区,到时候就方便了。”
想着荆玉婷在欧文静这件事情上,是坚决站在自己一边,为人也仗义豪爽,江一苇还是喜欢这个老同学的,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行,那就说定,我们再约。”
荆玉婷抱了抱江一苇,很洋气地行了吻别礼,却趁着凑在江一苇耳边的一瞬间,低语道:“多好的男人,别放过。”
江一苇红了脸。
道别时,荆玉婷深深地望了一眼凌万顷。凌万顷接住,知道她定有深意。
但江一苇却浑然未觉,她还在脸红中。
“荆小姐很有趣。”凌万顷笑道。
“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名。”江一苇道。她知道界限传媒的实力,也知道凌万顷的实力,但荆玉婷何许人也,她和她的小男友对凌万顷的反应,出乎江一苇的意料。
凌万顷却不甚在意:“有名的是界限,其实不是我。你看去超市,大姐就只认识你,不认识我。”
一想到那天买鱼还被送了葱姜的场景,江一苇莞尔一笑,依然觉得很有意思。
“荆玉婷是谢高原的前妻吧。”凌万顷突然问。
“是啊。现在谢高原应该是和欧文静在一起了吧,所以荆玉婷不喜欢欧文静。”
凌万顷抬眼望她,笑道:“没这么简单。”
“是吗?”江一苇好奇,“那有多复杂?”
“财经部门跟过谢高原。他对欧文静工作室的投资,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欧文静是内地第一批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明星,离不开谢高原的支持。”
江一苇惊讶:“难道欧文静不是玉婷离婚后才和谢高原好的?”
“当然不是。”
“怪不得荆玉婷这么讨厌她啊。”江一苇恍然大悟,“我还想呢,这都前夫前妻了,应该各自祝福,管人家跟谁好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十年……玉婷还真受委屈了。”
凌万顷却道:“十年前投资欧文静工作室,不代表他们只好了十年。何时开始的,我们外人不得而知。但谢高原的离婚官司,财经界普遍认为他作了巨大的让步,有人猜测是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不管怎么说,荆玉婷手段了得,也算是圈内共识。”
江一苇托腮,一脸无辜地望着凌万顷:“突然觉得我还是幸运的。要我搞这些,怕是搞不来,我只会演戏。”
凌万顷深深地望着她,心想,幸好我是凌万顷,我来替你搞这些。
…
章齐齐同学,在露娜的香闺里呆了整整两天两夜。
就问你可怕不可怕。
露娜也被这男人的缠劲儿给惊到了。
“我不想演你的戏了。”露娜套着宽大的衬衫,倒在客厅沙发里。
章齐齐爬上来,像个孩子一般,与她挤在一起:“不要赶我走。”
“我没想赶你走。我就是不想演你的戏了。”露娜抱住他,轻轻抚着他乱糟糟的头发。
“为什么?”章齐齐轻声问。
“不演你的戏,还睡你的人,关系简单些。”
章齐齐想了想:“你想要多简单?”
“你单身三十一年,我单身一年半,咱们是荷尔蒙的吸引,就简单的荷尔蒙关系。”
章齐齐有点挫败:“我不是……”
“你就是。”露娜不容他反驳,“在你家半天,在我家两天两夜,你算得过来吗?多少次?咱俩粘在床上就没下来过。”
章齐齐委屈:“明明在浴缸里也有……”
被露娜一瞥,他没敢说下去。实在有点心虚,粘在浴缸里和粘在床上,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我没怪你。”露娜稍稍坐起身,看着倒在她大腿上、无辜如孩童的章齐齐,“我也很快乐,谢谢你。”
“身体是可以通向心灵的。”章齐齐坚持。
露娜拍拍他的脸:“来,你起来。”
章齐齐不知所以,听话地起身,露娜光着脚,牵着章齐齐的手,牵到书房。
书房是中式的榻榻米,中间是价值不菲的茶海,一边是漫天漫地的书架,书架上全是崭新的各色书籍,琳琅满目。
“看到这些书没有?我一本都没有翻过。是来拍综艺时,经纪人帮我一次性购置的,我甚至不认识这些作者……哦,这几位言情作者我认识,因为她们的书改编成电视剧了。”
露娜笑道:“你家也有书架,但你家书架上的书,全有阅读的痕迹。”
“所以呢?”章齐齐问。
“所以你是很有前途的导演,我是不学无术的小明星,除了荷尔蒙,咱们没一样能说到一起,懂吗?”
章齐齐摇摇头:“我们一起吃馄饨也很开心啊。”
露娜心中柔软起来,她亲了亲章齐齐的鼻尖:“我也很开心。所以我愿意跟你一起吃馄饨,一起粘在床上,但不谈别的,好吗?”
章齐齐怔怔地望着她。
他还是不懂女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走进露娜的内心。她看起来特别豪放,可其实将自己保护得死死的,他有些束手无策。
…
吴迪果然没有猜错,欧文静终于回组了。
剧组跟欧文静工作室百般协调之后,欧文静回到同庆山庄,将这边剩余的戏赶在两天之内全部拍完。
这意味着原本一天工作十二小时的剧组,这两天必须一天工作十八小时,甚至可能更多。
费皓南咬牙忍了。
这剧组里最大牌的是欧文静,但最有人气的是费皓南,他要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也不想给导演留下配合度不高的坏印象。
最近网上关于费皓南如何敬业的新闻稿很多,有些是费皓南团队的通稿,有些是剧组的宣传稿,但费皓南粉丝扒信息特别厉害,从这些通稿中,不知怎的就扒出欧文静突然离组,导致费皓南连续熬两个大夜配合的线索。
费皓南的粉丝怎么能忍。
我家哥哥被欺负了!团队废物!我家哥哥只有我们了!前辈就了不起吗?前辈就可以倚老卖老折腾后辈吗?我家哥哥谦虚,不是你傲慢的理由!
撕欧文静!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欧文静也是没想到,自己离组亲自跑公关而已,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群饭圈女孩。
可怕。头疼。
江一苇却老神在在。之前欧文静离组,为了保障拍摄不被耽误,导演就把其他演员的戏做了调整,不仅给江一苇加了戏,还把江一苇的戏份都提前拍完了。
所以欧文静回来补戏时,已经没江一苇什么事。
江老师去泡温泉啦!
同庆山庄三公里之外,新开了一家御水温泉,在一大片“伪温泉”环绕的京郊,御水是不折不扣的真温泉,当然,价格也很真。
深秋的枫叶已经红了,略有几片飘落到牛奶池上,乳白色的奶汤衬着枫叶的红色,煞是好看。
奶汤里泡着四个女人。
吉星正在夸奶汤:“这家牛奶汤不错,上回去了隔壁那家,也不知道倒了几天的奶没换,隔老远就闻到馊味儿,气得我当即就回程了,浪费了钱不说,还浪费我时间。”
吴迪也在奶汤上飘浮:“这家水温也好,有些水温都是乱标的。标着38度,一下池子,皮肤都烫红了,起码42度以上。”
江一苇却想起记忆中不知什么时候的场景,那是属于“糊涂江一苇”的场景。
“我记得哪家在半山腰,冬天泡在温泉里,四周下着雪,特别美。”
吉星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家最近在重新装修,装修好了我请大家去,一定都要到场啊。”
大家当即纷纷附和。
想想那景致都美极了哇。
女人们激动得摇曳着,乳白色的奶汤在她们泛着光泽的肌肤上起起落落,美不胜收。
“一苇姐皮肤真好,倒像是天天泡牛奶。”吴迪时刻牢记,江一苇是未来老板娘,江一苇是未来老板娘!
不过,这个“未来老板娘”皮肤是的确好,吴迪觉得太好发挥了,吹起来一点都不违心呢。
江一苇倒是老实:“前阵穷得我,在竖店都靠露娜请我吃外卖,别说泡牛奶,就是喝牛奶也得看看余额。”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吉星笑道。
一起来的还有《风尚》杂志主编杭梦雪,她和江一苇差不多年纪,一见面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杭梦雪问:“就是跟你一起拍《水晶鞋》的露娜?”
“是啊。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头一回见面还闹了新闻,后来才发现,她性格蛮耿的。”
杭梦雪道:“最近她家团队也在联系我们,我也留意她。她之前路线没走对,美艳比清纯更适合她。你说女人多难,王安迪那事儿对她伤害挺大的,能这么快走出来不容易。”
吴迪踢了踢腿:“我都记得那天呢,我们部门加班了一通宵啊。你说这些艺人,怎么都喜欢半夜搞大事,还让不让我们记者活,我这头发……”她撩了撩自己浸在奶汤中、已经不成大波浪的大波浪,“还能保持现在的发量,太不容易了!”
吉星大笑:“哈哈哈哈,迪迪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又瘦,发量又多,你寒碜谁呢。看看我的肉!看看我的发量!”
四人都大笑起来,然后又齐齐指向江一苇:“那还是一苇姐最拉仇恨!”
江一苇委屈:“我都不说话了,你们还不放过我啊。”
杭梦雪却想起一事:“对了,费皓南是我们初定的开年刊的封面,他说一定要跟你一起拍,你们知道这事吧?”
江一苇点头:“知道的,他们跟吉星已经联系过了,说你们这边也答应了的。”
杭梦雪也不讳言:“这回很不好意思,让一苇姐镶边了。不过我一定保证,一苇姐的服饰赞助绝对是大牌里数得上的系列。”
江一苇笑道:“我不计较的。”
吉星已经夸上了:“我们一苇姐,真的是她这个咖位里最敬业、配合度最高的……之一。”
“噗!”这个“之一”太有灵魂,吴迪被逗笑了。
杭梦雪搭上了吴迪的肩,亲昵地靠着她:“迪迪跟我的关系……那是没话说。她极难得跟我开口,这次为一苇姐破例,我肯定要郑重考虑。我有个想法……”
三个人都凑了过去。
杭梦雪却豁地站起身:“咱们换个池子说!”
“讨厌!”吴迪一捧水泼了上去,杭梦雪咯咯笑着,已经迅速跑向池边,裹上了浴巾。
江一苇和吉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相视一笑,也从池子里起身。
换到了小鱼池,四人面对面坐下,依然是杭梦雪和吴迪坐一边,吉星和江一苇坐另一边。
小鱼们一见来了人,蜂拥而至,围着她们的膝盖和小腿一顿猛啃。又痒又酥的感觉,把女人们乐得咯咯直笑,好一会儿才言归正传。
“新年刊的封面,我给一苇姐约雪奈儿怎么样?”杭梦雪道。
吉星迅速和江一苇交换视线。
吉星道:“那当然好,不过雪奈儿代言人是欧文静。她对我们一苇姐颇有积怨,会不会不愿意?”
杭梦雪轻笑一声:“倒也轮不到她愿意不愿意。”
江一苇不吭声。她再憨也听出来了,吉星这句挑拨非常有效,成功地激起了杭梦雪的好胜心。
“其实说到雪奈儿,我们一苇姐才是华国第一位头排看雪奈儿大秀的明星。不过,都过去了,往事。”吉星一挥手,云淡风轻。
杭梦雪道:“其实这事儿我知道,当年一苇姐看秀,说起来我还在现场。”
“是吗?”这下连江一苇都有点激动。
“那时候啊,我还在法国留学呢,实习时候在秀场打杂,就见过一苇姐,是不是挺有缘分?”
江一苇恍若隔世:“可惜啊,我搬家把那些东西全丢了,以前还有好多照片的。”
“是可惜。要能找到,我就可以帮你造势。不过呢,找不到就算了,多费些事罢了。”
杭梦雪深深地看了吴迪一眼。
吉星眼尖,望见清澈的水下,杭梦雪和吴迪的脚趾已经勾在了一起。
她迅速收回视线,笑道:“反正需要什么,我们全力配合。梦雪姐要能帮一苇姐拿到雪奈儿的服饰赞助,我做梦都要笑醒啊!”
“赞助有什么难。”杭梦雪挺了挺腰,“欧文静的代言快到期了,据我所知,雪奈儿觉得她负面太多,不想续约。”
池子里一片安静,人人心里雪亮,却没有一个人说破。皆在等着她的下文。
“一苇姐……”杭梦雪抬起眼睛,微笑地望着她,“要我个人说,气质和形象比欧文静更贴合雪奈儿。但品牌都很现实的,除了形象气质,也要看成就。”
这话说得很透了。
吴迪悠悠地插了一句:“不着急,一苇姐复出拍戏才四个多月,收获季很快就会来的。”
杭梦雪:“我也相信。”
都是聪明人。人脉和营销,关键时刻可以助推,但归根到底,还是要实力足够。否则就是硬吹的气球,轻轻一戳,美梦就碎了。
…
同庆山庄的拍摄结束,接下来的戏份都在市区,江一苇还有两天的校园戏,一天的法庭戏,以及数天的家庭戏。
因为之前时间留得足,江一苇的拍摄就显得得心应手,终于让许铮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没想到,这回是他最怵的江一苇,给了他一颗最大的定心丸。
而且江一苇的戏真好,在她的带动下,跟她对手的费皓南进步都神速。哪怕是没她的戏,只要她有空,也会在现场待着,费皓南时常向她请教,剧本上就像江老师一样,写得密密麻麻。
许铮感叹:组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江一苇:什么?我老?
“什么?你老?”凌万顷气死了。老子不探班,你当我们一苇七老八十了?
当即就要冲到片场来亮亮相,被江一苇及时阻止。
“资历老。是说我资历老。”
哦,这还能勉强接受。
但饶是如此,凌万顷也觉得该做点什么了。
这天,法庭戏刚刚收工,外边就来了一辆小车,送来了一车的奶茶。
“这是江老师请大家喝的奶茶。”
江一苇一脸懵逼:我没有!我毫不知情!
“是一位凌先生替江老师订的。”
剧组工作人员已经涌了上去,顿时七嘴八舌。
“哇,是这家!”
“我知道,它家超难买的!限购两杯,还要排队,每回都要排一个小时以上!”
“我要芝芝莓莓!”
“我要草莓多肉!”
“一下子买这么多,这位凌先生够能耐啊!”
“不管,我们还是感谢江老师!”
一时间,工作人员齐齐喊:“感谢江老师!”
江一苇脸都红了,偷偷跑到一边,打电话给凌万顷:“喂,奶茶是你订的?”
“是啊,大家喜欢吗?”
“太喜欢了。谢谢啊。不过……这么多,你怎么订到的?听说限购呀,而且要排好长的队。”
凌万顷略有些得意:“没有想不到的办法。就看我想不想。”
好吧。男人幼稚起来也是很幼稚的,江一苇成全他。
“亲一下谢谢我呗?”
这该死的男人,还撒娇。
“见面亲?”江一苇很老实地问。
凌万顷差点笑出声来,江一苇实在是很实诚,实诚到凌万顷都不好意思欺负她。
“电话里。”
江一苇无奈,四周望了望,没有人注意到她,赶紧“啵”了一声,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凌万顷一个人乐了很久。
直到陈永涛来敲门进来。
“凌总,这周深度调查要改?”
“对,美の茶成功之路是否不可复制,换这个。”
凌万顷:老子用一个不收钱的软广换了永久VIP,老子公器私用容易嘛。
“界限三猎犬”群里。
陈永涛:“老板最近开始研究奶茶了。”
康鸣:“说不定马上开始研究奶粉。”
吴迪甩出一张照片,两秒钟之后又撤回。正是小庞在同庆山庄偷拍的那张。江一苇欢喜雀跃地跑向凌万顷的豪车。
“姐姐我在剧组也安了小天线。”
康鸣:“厉害了,我的吴!”
…
帝都顶尖的妇科私人医院,欧文静拿到了报告。
医生是权威专家:“鉴于欧小姐的身体状况,我不建议你怀孕。”
欧文静狠下一条心:“我需要一个孩子,哪怕取卵代孕。”
医生的神情严肃起来:“欧小姐,我们是正规诊所,不做这种生意的。”
“那我就找愿意做这生意的。”
欧文静起身,踩着高跟鞋,扭出了诊所。
…
荆玉婷的豪宅里,欧文静的司机又一次造访。
“欧文静去了妇科诊所。”
荆玉婷哈哈大笑:“哈哈,怎么啦?生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了?”
“不是。她去检查身体,想要备孕。”
“备孕?”荆玉婷一愣,当即觉得事态不妙。
“她都这个年纪了。就算她还生得出,老谢……”说到这儿,荆玉婷突然就愤怒起来。
男人八十都能生,谢高原也不过六十出头。
她忍了欧文静十几年,抓了一手的把柄,离婚分得这一半家产,原以为欧文静就是恶心她,却没想到,居然还想给谢高原生孩子。
女人最不能忍的,不是有人分享自己的老公,而是有人觊觎自己孩子的财产。
分享老公,只要利益到位,洒脱的女人可以放手。想要谋夺她孩子的财产,女人的利爪就会伸出来,拼死保护孩子。
她的脸阴沉了:“检查结果如何?”
“看她脸色不好,想来结果不乐观。一上车就闷闷不乐,还打电话咨询代孕机构。”
“代孕?”荆玉婷冷笑,“亏她想得出来。梦倒是做得挺美的,自己不用生,身材不走样,让别的女人替她生。”
司机讷讷不敢说话。
荆玉婷脸色铁青:“有后续动向立刻告诉我,不能让她找到代孕的。”
“是,荆小姐。”
见她还没有给钱的意思,司机终于又犹豫着问:“荆小姐,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可能对你有用。”
“什么东西?”
“我先不能给你。你能不能……加点钱……”
荆玉婷从书架上抽出一个信封,扔过去:“这是信息费。至于你手里的东西,要真值钱,我什么时候不爽快了?”
司机垂下眼睛:“要不是为了我孩子的病,我本不该……”
“得了。”荆玉婷打断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钱不是错,不用给自己找高尚的借口。”
司机的头摁得更低了,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卸下背包,先将桌上的钱装进去,又拿出一个大本子。
荆玉婷一看就愣了。
这是剧本啊。而且看这个打印格式和简陋的封皮,还是好多年前的剧本。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在欧小姐的储藏室找到的。上回你说,只要和江一苇有关的,你都想要……”
“江一苇?”荆玉婷一把抓过剧本。
打开第一页,扉页上一行小字:《贞女街往事》。
而在标题之下,用黑色钢笔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江一苇。
纵然过去多年,这三个字还是一点儿都没有褪色,可是纸张却泛黄了,而且是翻阅过多遍的、松散的泛黄。
荆玉婷心惊,立刻随手翻开内页,只见每一页上写得密密麻麻,所有的空白处,都写满了各种相关资料和心得体会,甚至还注明了台词的强弱。
这字迹,荆玉婷认识。
她和江一苇同窗四年,虽说当年关系不是非常密切,但江一苇字迹秀丽,在班里常常被老师当范文表扬,她记得太清楚。
这就是江一苇的字,不可能错。
荆玉婷又扔过一信封,沉声道:“出去!”
司机头一低,将信封扫进包里,一言不发地离开。
荆玉婷坐下,翻阅着剧本,想了好久,终于渐渐有了些端倪。
当年江一苇突然罢演,在他们同学中引起轩然大波。荆玉婷记得,当年的她,也还是热血沸腾、心地善良,还曾经亲自去劝过江一苇。
但江一苇一心要出国,不惜给《贞女街往事》赔偿违约金。
她记得,违约金数额巨大,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贞女街往事》重启拍摄,她也曾经去参加试镜。但荆玉婷清楚地记得,最早许铮导演也并没有对欧文静另眼相看。
可不知道为什么,选了一圈的女演员,有两位都拍了定妆照,突然就被欧文静以黑马姿态杀出。
据说,是欧文静天天去堵许铮导演,在他面前试戏。
试着试着,许铮导演被她的执着打动,愿意再看她演一遍。这一演,许铮导演居然就满意了,放弃了已经定过妆的两位演员 ,定了欧文静。
本来这事挺蹊跷。但后来欧文静凭借这个角色拿了影后,也就服众了,慢慢地,这场往事也没人再忆起。欧文静就是从那次开始,走上巨星之路。
但要从荆玉婷这些年的观察,欧文静往后二十年演过的任何一角色,都没有《贞女街往事》里出彩。
她只是努力,算不上有天资。
天资属于江一苇。
所以为什么,江一苇当年的剧本会在欧文静手里?而且江一苇既然不想演,为什么会在剧本上钻研到这等地步?
耗了这么多心血、花了这么多功夫,最后却辞演?
然后把心血交给欧文静,让她捡现成?
这逻辑说不通。
而且……荆玉婷轻轻转着椅子,回想着从江一苇复出拍戏起,同学群里线上线下的种种表现。
似乎欧文静对江一苇颇有敌意。而且抢代言也是欧文静出的手。
为何是得了利益的人,反而对给她投喂的人抱有敌意?
除非,对方没有给她投喂,一切都是她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偷来的!
荆玉婷突然心中豁亮。
她拨出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金龙王的供奉找到了没?”
“还在找。当时半边寺庙都塌了,很多东西毁于一旦,找起来难度很大。”
荆玉婷略一沉吟:“东西一时找不到,人呢?金龙王身边总有助手吧,不会都死绝了吧?”
“有一个老婆子,重伤,据说在医院没钱治,在家等死。”
“花钱,给她治!”
荆玉婷脸上浮起笑容。只要人没死,就有办法让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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