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争辩,“爸,这不是我的错!”
他裴恒就那德行,以为普天之下莫非“裴”土,还特意在书房门前放了两个保镖,活像是旧时军阀占领良家大宅。
老爸也算开明,“改天让裴延风过来将他儿子领回家,真是无法无天了,他拿这里当裴家呢?!”
作为真正的主人,我和褚走进书房向他道声晚安,“裴恒,不要工作太晚,早点休息!”
“嗯,晚安!”他抬头笑了笑,厚脸皮的将视线只固定在我身上,“宝贝儿,晚上做梦一定要梦到我哦!”
四年,裴恒像是未曾改变过,我所有的劝解,在他看来,都是耳旁风。
“很抱歉,我要和老公翻云覆雨,没空想你。不如,我帮你约个情人吧,我刚和葛丝薇要了你的情人名单,她把资料整理的很详细。”我客气的说着,腰际环上一条有力的手臂,抬眸,看到东方褚纵容的笑。
裴恒叹了口气,眼神精光毕露,盯在东方褚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上,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我又补充,“放心,我会尽量帮你挑选三围诱人的!”
“谢谢,不必了,我一般不喜欢把情人带进家里!莱,其实除了你,我没有别的情人,你手里那张名单,是我和葛丝薇结婚时,我亲手给她的,那些女人只不过是拿钱替我掩护你的存在。”说完,他继续埋首工作。
这本就不轻不重的陈述,却让我心中没来由的痛苦纠结。
东方褚察觉到微妙,迅速将我带出了书房。
* * *
一大早,我在花园里练瑜伽。
裴恒一身紫色的运动衣,宛若妖魅,蓬勃逼人的英气与邪气在晨光中迸发,沿着花园的通道跑了七八圈,他直接小跑过来,眼眸熠熠的打量我许久。
那眼神活像是一只手,来来回回在我身上游弋,直看得我心里焦躁难安,气息失了平衡,只能强自撑着,佯装不知。
他见东方褚和孩子们在草坪上玩闹,便靠近过来,站在离我一步的距离,开口,轻声问,“莱,你故意把照片挂在我的房间的?是料定了我会睡不着,故意安慰我吧?”
“我的照片?”我停下瑜伽,调整着气息。
这才明白,裴恒压根就没有看出那是我的母亲,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母亲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可能这四年了,他真的忘记了不少东西吧,裴宸的功不可没!
“嗯,就是那个旗袍大照片,不过,我瞧着那不太像你的眼神,你什么时候拍的,看那照片,应该很久了吧?”
“不,裴恒,你认错人了,那不是我的照片,那是我妈陌青的。”
“陌青?”他惊讶的叫了一声,脸色顿时惨绿。
我不得不解释,“那个房间原先是我爸的卧室,原先他和我妈在里面住过。不过,后来,我妈离开了,我爸去了国外长居,奶奶也很想念她,便一直没有更换房间的摆设。那张照片,其实是很久以前我爸摆进去的,那时,他和我妈关系还不错,听我爸说,他认识我妈之后,所有的情人都剔除掉了。”
他傻愣愣的站在那,满眼的不可置信,“那……那真的是你的母亲?”
就是因为那个房间有我妈的照片,东方褚才应了让他住进去,故意吓唬他的。
我又揶揄而正式的补充了一句,“呵呵,对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妈已经去世很久了,是被你爸害死的,红颜薄命啊,那时候她真是很美,你不是一直恨她吗?怎么会认不出她呢?”
“砰!”裴恒顶着一双黑眼圈栽倒了我的瑜伽毯上,还好我闪的快,不然可能也会被砸晕。
东方褚和孩子们都跑过来,“怎么晕倒了?”
“被吓晕的!呵呵……”
裴宸不解,“爸爸很胆小吗?妈咪你是不是讲了鬼故事?”
“可能算是个鬼故事吧!”我忍不住笑。
东方褚无奈的将裴恒拉到背上背去房间,孩子们都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
随后我给裴家去了电话,让裴也过来接人,“莱,我爸有话要约你面谈,你能来一趟吗?”
“什么话不能从电话里说?”
“关于你和裴恒的,可能也与你的母亲有关。”
* * *
我进了裴延风的书房。
听说,这个书房是经过风水大师看过的,裴延风所坐的位子是这屋子里的宝地,其实这书房里除了书架,桌椅,沙发倒也没什么了,可据说几十年没有变过。
也就是说,当年,裴恒撞见他和陌青行那荒唐事时,也是这摆设!
我不仅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让我坐下,我没有坐,就算坐下了也不舒服,也越发觉得,裴恒没有娶我进门,是正确的选择,不然,我在这个家里会窒息而亡。
人的心,也就是那么点疙瘩。可以容忍过错,却容忍不了尴尬。
裴延风并没有勉强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冷玥,当年你母亲进了这书房,也像你一样四处打量,我让她入座,她并没有坐下,或许,也正是注定了,你们母女都无缘成为裴家的人吧!”
我忍不住笑了,“难不成您这书房还真是经过风水大师看过的?!”
“不错,其实,除了自家人,没有人进入过这个书房。”
“原来如此。”我却还是坐下了——坐在了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有什么话,您说吧。”
“裴恒在决定结婚时,拿了你的照片过来询问我的意见,他说,他此生最想娶进门的女人,就是你。”
我的心骤然收紧,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延风,裴恒决定了要娶我吗?难道是因为裴延风说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您怎么说的?”
“我说,这端端的一个祸水,若不除掉,裴氏会毁在她的手里。”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所有的回忆宛若洪水般轰然涌进脑海,仿佛倒带,刺耳的嘶嘶作响,划得我的心生疼。
我误会了裴恒,我错恨了他,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他,是我!
他歉然看着我,“当初,我并不知道你和裴恒相遇是安妮一手安排的,我本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你母亲是我害死的,以为你接近裴恒,是想给你母亲报仇!”
我无语。
裴延风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万不能让情人的女儿做裴家长媳,尤其,那情人是被他害死的!只怕是这些年,他连觉都睡不踏实吧。
“陌莱,他当初不娶你,首先是为了保护你的性命,你若过门,我早已经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实际上,我也一直在暗中追查你们是不是在恋爱,可他一直将你保护的很好,直到裴宸降世,我才知道这件事;
第二个原因是,他怕你知道了你母亲和我的事情,会崩溃,会恨他一辈子,会在这个家呆不下去;
第三,他这样一直囚禁着你,只因为他从十岁那年被陌青打过之后便一直做恶梦,只有在你身边,才能睡得踏实。其实,他从未拿你当过陌青,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认真的看过陌青一眼,从那天撞见我和陌青在书房,他就一直不想再见到陌青,他只知道你们母女相像罢了。
童年的阴影总是最深刻的,他心里的恐惧,只是因为在那个暗黑的小屋里被陌青毒打过。
记得当年我将他抱回来时,他体无完肤,医生都很紧张,在医院里昏迷了五六天才清醒过来,那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他恨我,恨陌青,他要杀了那个贱人。”
我只是傻愣愣的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的愧疚却在泛滥。
“裴恒为了这个家迫不得已娶了葛丝薇,为了这个家,他遗失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唯独没有丢下的,只有你和裴宸,无论你如何厌恶他,还是让他留在冷家吧!”
裴延风见我没反应,又问了一句,“冷玥,你还在听吗?其实,这些事,四年前我就想告诉你的,可你又突然失忆了,痛苦也就不便重提,既然裴恒入了冷家的门,我就必须把实情说出来。其实,若看开了,你也很适合做裴家的长媳。”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回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裴恒将我保护的那么好,只是因为裴延风要斩草除根——是,这个世上能压过他的,只有他的父亲了。
而直到我进了东方家的大门,他才松懈下来,让我光明正大的出入裴家。
他那样不择手段的让我孕育裴宸,也只是因为,我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只想与我孕育一个孩子。
我那样歇斯底里的对他,他想杀我,只是因为那一刻我勾起了他最沉痛的恐惧与回忆罢了,夏威夷让我流产,也不过是因为爱的深沉,因为妒恨丛生,因为心里压抑的苦,到了即将崩溃的地步!
他曾经对我的咆哮依稀还在耳边回响,“知道我得知你有了东方褚的孩子时,是什么心情吗?我恨不能枪毙了自己,更恨不得杀了你……我这样活着……像是在地狱中煎熬!我本想瞒着你一辈子,不告诉你裴宸的事,但是,我做不到看着你和东方褚那么幸福!我——做——不——到!”
他用一句无法娶父亲的情人的女儿搪塞了裴安妮,只是因为怕裴延风会杀了我。
他无法告诉裴安妮真相,那样说了,便说明裴延风对陌青依然又爱又恨——一个死去的女人活在一个男人心中,那才叫可怕,裴安妮恐怕会痛苦一辈子。
如此隐瞒了真相,成全了大家,却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我,害的东方褚也卷进这场孽情里。
他的无奈和苦衷我一直都不曾了解,娶了葛丝薇过门,他有多少的痛苦,我都不曾体会过。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彻底懂他的心,他那似笑非笑中带了多少苦和涩,没有人能分辨的出来,就连他的父母也未曾真正体会过他的痛苦。
我等待七年,未能有个结果,阿依达一道出真相,便被愤怒冲昏了头,却也从未给他辩解的机会。空自怨恨了这么多年,只是让我们之间的伤痕越来越惨重,惨重到无法愈合。
不知道是怎么从裴家返回来的,一进门,姚娣就说,“裴总裁醒过来了。”
我没有直接上楼,只是坐在客厅里,考虑着该怎么办。
姚娣担心的看着我,“小姐,是不是裴延风对您说了过分的话?您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你先去叫医生过来瞧瞧裴恒吧。”
“是。”
我给东方褚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回家,这件事,我必须原原本本的对他说一遍。
* * *
本以为裴恒会搬走。
却没想到,我和东方褚推门进来,他便脸色苍白的说了一句,“我住客房!莱,对不起……我不想离开!”他的泪沿着鬓角滑落,真的被吓坏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却惟独走不出心底最可怖的记忆。
和东方褚相视而笑,我坐到床边握住裴恒的手,“裴恒,对不起,是我当初不该逃离。”
他坐起身,将我紧紧拥住,“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为了这句话,我的心碎了一地,愧疚的一塌糊涂,只怪自己太过任性,“裴恒,我错了!”
当初假装流产在病房里,我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这个傻子自始至终都不曾对我提及他心里的苦,若是说了,我们又何必折腾到如此地步?!
现在想来,却也明白,他纵容我留在东方家,其实……也是纵容我光明正大的活着。
东方褚看着我们相拥,无奈的摇头叹息,“裴恒,你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你当时杀了你父亲,与陌莱双宿双栖,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我老公这个计谋真是够毒辣的,他是在恨裴延风生了裴恒这个恶魔吧,更甚者是让裴恒弑父,害他遭天谴不得好死,如此,也就不会有三人的孽缘了。
裴恒冷笑两声,“我再狠也不能做这种勾当。”
两人的对战又升级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级别。
孩子们对于一个家里有两个爸爸这种事除了感觉奇怪,便是头痛,往往一个爸爸开口,便是两人同时应声。
最后他们想出了绰号,帅爸爸和坏爸爸,自然两个爸爸都是最帅的,可帅不只是表面,东方褚里里外外看上去都很帅,而裴恒,也就是坏这个字最适合他。
不过,裴恒乐得接受这个爱称,东方褚这个得到美称的则反而别扭了很久,不过,主卧室由他霸占着,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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