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文远。
没有人接。
“借我一百元。”我将手伸向沈江南。
沈江南抓住我的手,没有将钱拿给我,而是带着我向楼下跑去,“与其找我借钱,还不如带我一起走。”
这个臭小子,不过这算是沈家的事,沈家孙子愿意逃课,与我无关。
眼下着急的是,趁文远没彻底和沈家闹翻前,把他找回来。
很小的时候,我去过沈婷婷的家。
那时候我们说不上要好,但作为同学,生日宴会总是互相邀请。十六岁沈婷婷生日,烫金红色请贴,正规亮眼。我,文远和夏北,都受到了邀请,在沈家老宅子里。
沈老爷子念旧,他是小餐馆开始发家的。八零年代注册了自己的连锁,由快餐打入饮食业。等到九零代的时候,已经渐渐将资金回收,做起了高档酒店。本市金龙大酒店,便是他投资产业。但沈老爷子一直居住在城北老宅子,无论子女如何劝说购买洋房别墅,他都不去居住,也算是脾气至拗的一个人。
可天知道这样的人,怎会生出沈婷婷那样的女儿。
计程车在沈江南的催促下开的很快,四十分钟的车程不到半小时便到了。
沈江南拉着我的手,急跑过马路,穿入胡同。
同样是四合院,我忽然想起祝平安的家,那个狭小破落的过道后的宅子,远远不如沈家院落的明堂亮阔。
推开朱漆大门,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正坐在石凳子上摁手机,看见沈江南,表情明显难看起来,“江南,你怎么回来了?”
沈江南未理她,对着我耳语,“这是我后妈,简芷兰,我叫她简直了。”
我点点头,将手一点点抽离这个少年,却无奈发现简直了小姐夸张的瞪着我,只好打个招呼,“您好。”
简直了将手机扔在石头桌子上,双手叉腰问江南,“江南,她是谁?你怎么可以逃课的?你爸爸怎么教育你的,阿姨平时怎么说你的,你怎么可以逃课的?”
那表情,那动作,真真是“简直了”才可以形容的。
“外公呢,小姨呢?”沈江南又问。
简直了见有摸不清底细的外人在,不好发作,只得回答,“本来呢,早晨是老爷子约夏先生过来谈你小姨的婚事的咯。可是刚才有个年轻人找你外公的啦,现在他们在大堂里说话的。你小姨也是风风火火的才回来,也一并进去了。”她说到这里,怕是以为沈老爷子偏坦了别人,心里早不平衡,又不好表现出来,便跟沈江南絮叨,“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秘密的……连我都不可以进去听。”
夏北也来了?
我心里慌开……怎么倒是如此巧,在这个时间都聚在了沈家。
沈江南也听出不好,夏北和文远的事他是早就听说过的,两个人整整七年除了那次文远醉酒,清醒下从未真正碰头会面,更何况此时有个沈婷婷在,还不知要挑起什么风波。
我与沈江南对视一眼,便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再不理睬简直了,径直向大堂走去。
简直了哪里肯,冲上去就要拦我们,大呼小叫,倒向是正宗不二的护主犬。
几番纠缠,我的耐心早被她磨尽。自从昨日起,发生在我身上的暴力血腥事件便不断,哪还容得下她来嚣张,一个巴掌就要甩过去。
“尧尧!”
两个不同的声音。
我的手被沈江南抓住,看向前方。
文远和夏北,都吃惊的看着我。
只是一个目中惊喜,一个目中担忧。
“文远。”我将心眼闭上,做出我该做的反应。
文远开心的走过来,狠狠瞪开简直了,将我护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眼睛有些潮湿,要自制……纪尧尧,你已选择了文远,就要彻底放下夏北。
“我在学校……上课,听说你来沈家了,我怕出事……”
“你在担心我!”文远开心至极,不过声音倒有几分炫耀的感觉,“你放心,沈江南只是个孩子,我和沈老爷子,都说清楚了的。”
我点点头,假装有些喘不过气,文远才松开他的胳膊,又从腰上揽住我。
夏北的眼中,仍是满满担忧,他看着我,不顾在场的文远,看得肆无忌惮。
文远越是在意,便越是用力将我制在肘弯里……像的孩子似的怕被人夺走心爱的玩具。
“纪尧尧?”沈婷婷从大堂里迈出一只脚来,“你怎么在这里?”然后发现沈江南,眼珠子一转,似是猜到了我如何赶来,死死咬着嘴唇,然后走向夏北,“夏北,刚才我们说的事,就这么定了吧。”
定了什么?
只有文远和沈婷婷面上一片喜气,夏北和我都死灰着脸,我知道沈婷婷无比关注我的表情,就等着看我问,我偏不。
“那我们回去吧。”我转而对文远说。
“再等等,沈老爷子邀请我与……夏北一同去金龙吃午饭的,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吧。”说到这里,他不等我回答,直接就冲着大堂里高声问,“沈老爷子,可以吗?”
大堂里一辆轮椅,缓缓行出来,阳光渐渐撒在轮椅上,现出主人的脸。
纵然白发如雪,皱纹满布,却拥有一双如鹰般的利眼,清晰明朗,倒比时下的年轻人还精神许多。
“爸爸。”沈婷婷同夏北迎上前去,十分默契的抬起轮椅,将沈老爷子搬过门槛。
我心里一刺,面上却终于绽开微笑,从容应对沈家的当家人物。
文远对沈老爷子十分恭敬,看来我先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老爷子,我未婚妻纪尧尧,您也认识的,小时候一起来玩过。今天中午一起吃顿便饭如何,不会不欢迎吗?”未婚妻这三个字,说得响亮清晰,夏北眉毛明显皱了起来。
沈老爷子唇周围的皱纹拉伸开,“既然是文远的未婚妻,当然可以。”他又转对简直了问,“现在是几点了?”
简直了立即拿过手机,“现在十一点了。”
沈老爷点点头,又对沈婷婷吩咐说,“就这样吧,你和夏北先去嘱咐好位置。我跟文远江南他们一路,芷兰么……你方才对纪小姐很不客气,留你看家可好?”
简直了哪敢说个不字,却是一双怒目对我。
沈江南分明与她不合,走去挡了简直了的视线,假意去推沈老爷子的轮椅,却大拇指有意无意竖起来给我看。
轮椅刚行到我面前,沈老爷子却忽然停下来,“江南,你和文远去开车,纪小姐来推我可以吗?”
这老头儿,分明是打了主意支开文远和沈江南,也罢,鸿门宴我都没拒绝,还怕和个老头儿说话吗?点点头,上前接替了江南的位置。
文远或是因为知道江南和我打过架,对他印象十分不好,也不招呼,自己走在前面出了院子。江南跟出去,最后倒真的只剩了我推着沈老爷子。
出乎意料,沈老爷子却是不急于开口,只淡淡告诉我,在哪拐弯,哪需要注意石子儿。
他活了大半辈子,有的是心机与我算计,到了最后,眼见要出那胡同上车,倒是我先沉不住气,“沈老爷子,您该不会真是只让我推您上车吧?”
沈老爷子低声笑了笑,回头看我,一脸无辜,“对呀。”
老狐狸,我在心里骂道……狐狸尾巴藏的真好,也不知他有心把我们几个聚一块儿到底是什么心思……看来只有他想说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由于沈婷婷和夏北先行通知准备雅间给我们,金龙的人不敢怠慢,车子刚到金龙,便立即有专人前来接替我照顾沈老爷子。
“谢谢。”我将轮椅的位置让出来,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祝平安?
抬头一看,果然是他!
祝平安显然也很吃惊,呆愣住看着我,显然也未料到我竟和沈家的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文远也一眼发现祝平安的存在,立即迎过来,“祝先生,又是你……”他一眼瞥见祝平安的名牌,大堂副经理,嘴上轻蔑一笑。
祝平安受了刺激,却完全压抑住自己,面色铁青推过沈老爷子的车,向雅间走去。
文远搂着我,也向里跟去。我却心里开始明堂,祝平安不过是个刚毕业的三流大学学生,却能一步做到大堂副经理,可见沈婷婷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原来如此,怨不得当初祝平安说沈婷婷对他说了什么,原来是许个经理的职位让他来欺负我。她算计的可真是好,祝平安也真是好,只一个职位便险些糟蹋了我。
待到入席坐定。
因着是圆桌,沈老爷子坐最里边,左边是沈婷婷,右边是沈江南。沈婷婷自然也要挨着夏北坐,文远坐在夏北对面。于是我,便正好对着沈老爷子坐了下来。他先看我一眼,面上堆了微笑,眼睛却甚是尖利,仿佛要将我一眼看到底。
菜是事先点好的。
趁着还未上,沈老爷子开始话家常,“婷婷,好象你跟夏北,文远还有纪小姐,都是同学啊。”
沈婷婷便微笑着回答,“是的爸爸。”
“那便真是缘分了……”沈老爷子挑着眉毛看我,“纪小姐与文远是一对儿,你与夏北也做了一对儿。我们沈夏二家能有这样的缘分,真是很好的。”
这话到了我耳里,分明是变了味儿。沈老爷子是明知故提,分明是要我认清眼下的形势,知难而退。也不知沈婷婷对他说过什么,导致他将我看成沈夏二家和亲的绊脚石,一字一句都是告诫。
“所以,纪小姐,”老狐狸终于开始进入正题,“婷婷还是会和夏北结婚的,到时候希望你赏脸,能来参加。”
是要逼我许个诺言,绝对不干扰夏北吧。
可笑。
我早便放下,即使心痛,但决心防下的事情,我绝不会重新拾起,于是我微笑,正视沈老爷子,“好啊。”
夏北正在倒茶,手一晃,溅出一片,但他什么也未说。
“咚咚。”门被推开,或许由于是沈老爷子吃饭,竟然是祝平安亲自上菜。
从前祝平安只是个做事随意的学生,眼下这段时间显然是受了不少训练,竟做的十分稳妥。一面儿将菜呈在桌上,一面儿还解说着菜名儿。
我坐的最靠门,所以祝平安便靠着我将菜上上来,原本我是要避的,可沈老爷子一直饶有兴致的打量我,我便坐直了身子,感觉滚烫热气擦过耳朵。虽然心知不会烫着,还是难免出了一背的细汗。
眼看最后一道菜便要上来,我端起茶杯,借着空隙疑惑众人的平静。却在放下茶杯的一瞬间,看见沈婷婷对我头上使了个眼色。
下意识的想逃。
汤水竟然在那一瞬间流落,洒在我匆忙躲开避之不及的大腿上,幸而隔着深秋的裤子,但也一片热辣,痛得揪心。
“你做什么!”文远怒吼着。
夏北却在第一时间冲过来,抽过桌上所有的餐巾纸替我擦拭。
好痛……痛得难忍,我怒视向沈婷婷,她眼中一片得意。
沈老爷子却“砰”的一拍桌子,声音震下了所有的躁动,他瞪着沈婷婷怒叱,“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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