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重逢【二】
烬炎剑载着二人在无量山脉险峰中穿梭而行,后方不断响起三根剑刺的“渔叉”刺进岩石的脆响,息昔集中意念驾驭烬炎躲避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暗暗感叹紧贴着后方的玄衣男子居然如此镇定,站在烬炎剑上似乎比她还在自在,刚才真是小觑了他,还百般叮嘱如果害怕就闭上双眼呢……。
杂念一起,脚下的烬炎剑就开始剧烈晃动,要不是后面玄衣男子猛地扶住她,息昔差点就栽到万丈深渊里。
“烬炎它好像是累了,我们必须停下来!”息昔头也不回的大声嚷道,劲烈的狂风似乎要将她的话语吹散,“扶稳了!我们要降落了!”
与其说是“降落”,还不如说“坠落”更加贴切,因为烬炎剑几乎是垂直下降,两人的头发都竖起直立在空中,像是插了两根蜡烛。
烬炎剑在一座形状神似猫头的山峰脚下停住,息昔一个踉跄,撞到玄衣男子怀中。
“小心。”玄衣男子扶过她的肩膀,带着隐忍的柔和,将她面颊的发丝撩到耳后,淡淡说道,“你先休息,这里交给我。”
“咦?刚才你明明站在我后面,怎么——。”息昔不解的问道,却被玄衣男子转到背后,此时如焰火般诡异幽绿色光芒从上空俯冲下来,前方密集的银色“渔叉”若灾年的蝗虫般汹涌而至!
玄衣男子随意弹了弹剑柄,整个无量山似乎都被唤醒过来。沉睡的蒲公英原本像个鸡毛掸子般闭合了花瓣,听到召唤后,它竖起耷拉的茎杆,将毛绒绒、纤细的花瓣张开;山上天池里的子午睡莲也缓缓舒展淡粉色花瓣,散发出幽幽清香。
身后的一丛野百合竞相开放,发出类似磨牙般簌簌的声音,诡异无比,息昔不由得握紧了烬炎。
玄衣男子觉察到她的不安,回首淡淡一笑,“不要害怕,这些花朵是我召唤来的。”
说罢,玄衣男子环视一周,木剑直指前方,眼神一凛,“去吧!”
顷刻间,凭空出现成千上万的花朵,它们汇聚成网状,将所有袭来的银色“渔叉”化为无形。
没想到貌似柔弱的鲜花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韧劲,透过花朵间的缝隙,息昔能清晰看到最先在瀑布里出现幽绿色光芒的真身,它们均是人身鱼尾,鼻子尖长,眼睛如癞蛤蟆般鼓出来,两扇大耳朵和青灰色的面颊连在一起,水草般的绒毛爬满上身,腰际以下是长长的鱼尾,覆盖着幽碧色的的鳞片,并且在末端分成两条尾鳍。
“这是——鲛人怎么可能有两条尾鳍?”息昔迷惑不解,她只是在海边见过单尾鲛人,那些鲛人都很温顺,它们驯养海豚为坐骑,大多对人类和善,经常有会有鲛人骑着海豚,将被海浪打翻船只的渔民送回岸边。
这群凶神恶煞的鲛人不仅多出一条尾巴,而且还会使用精妙的法术;一般鲛人离开海水超过二个时辰就会皮开肉绽,窒息而亡,而它们离大海足足有千里还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追杀除妖师。幸亏赤槿没跟过来,不然都会成为鲛人的渔叉下的亡魂,息昔心里惴惴的。
鲛人群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那种声音似乎能刺破耳朵,麻痹大脑,从气管进入胸腔,将心肝脾肺肾活生生的掏出来。
两朵百合花像是早有预料,罩住了息昔的耳朵,她都能感觉到百合花瓣在耳旁震动,
“它们是在警告我们吗?”息昔轻拍男子的肩膀。他身材高大,修长的息昔需要将手举过头顶才能够得着。
男子身形微滞,很快又放松下来,摇头说道:“它们是在商量如何逃跑。”
他居然能听懂鲛人语!息昔顿时肃然起敬,低声道:“你会放他们走吗?”
男子有些忧虑道:“双尾鲛人以前是恶龙族的仆人,它们首次出现在离大海千里之外的无量山,很可能是恶龙族死灰复燃,潜伏在内陆修炼。”
“哦。“息昔听的一头雾水,她只听过龙族在东海之渊,呼风唤雨,受世人敬仰,神气了得。却没有听过什么恶龙族。
“现在只是猜测,抓一个双尾鲛人过来询问就是了。”玄衣男子蓦地将木剑入鞘。
空中繁花立刻将鲛人群团团围住,遮天蔽月,缩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光球,轻飘飘的落回男子掌心。
这个男子的法力委实强悍的可怕,息昔望着虚浮在他掌心的光球,“你不是说要询问它们么?”
“双尾鲛人向来狡猾恨戾,它们对恶龙族忠心不二,要想让它们开口说真话,光靠询问肯定是不行的。”男子手心一合,隔断光球里的哀号。
这句话的深意不言而喻。息昔觉得一滴冷汗从颈脖处滑到脊背,打了个寒颤,耳朵上的野百合飞回到花茎上。
天池边的睡莲红光大盛,好像是在示以警告,玄衣男子踱步过去,“还有两个鲛人藏在水底。”
息昔扔了颗石子入水,“干脆用你那张鲜花渔网把它们捞出来。”
“这倒不用,睡莲自会把它们逼出来。”男子拦住息昔,摆摆手示意她退后。
几十朵淡粉睡莲像是长了脚般,以一朵火红的睡莲为中心,在约半里大小的天池四散开来,远远看去,就是一朵覆盖整个天池的莲花。睡莲齐齐旋转而下,潜入水底,天池上只剩下荷叶菱草。
半盏茶后,一朵嫣红欲燃的睡莲破水而出,玄衣男子将掌中的光球弹进莲心,睡莲层层合上,变成花苞模样,自此,所有双尾鲛人被一网打尽。
“你——是?”息昔缓过神来,定定的看着玄衣男子。
男子抿了抿嘴唇,顿了一会,说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张公子吗?”
“方才是我认错人了,”息昔尴尬的垂首说道:“你那么厉害,因为也是除妖师或者驱魔人吧。”
“我就不是除妖师,也不是驱魔人。”玄衣男子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我是令狐晞。”
“哦?”息昔蓦地抬首,“你是天界群芳司的芳主。”
“芳主只是一个头衔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换成其他掌管群芳司。”令狐晞望着息昔颤动的睫毛,隐忍许久的情感乘着瞬间的心动钻出来,“我一直都是令狐晞。”
“嗯,其实除妖师对我来讲也只是头衔,如今人界不同以往,我可能连除妖师都做不了。”息昔自嘲的笑道:“不过呢,我两世都叫做息昔。”
“息昔,很好的名字。”
“令狐晞也不错哦。”息昔缩了缩肩膀,突然话题一转,“你以前见过我吗?”
令狐晞犹豫片刻,缓声道:“应该见过罢。”
“你是芳主嘛,人界、仙界、妖界、魔界、连龙族都去过,说不定在那里见过我。我也觉得应该见过你,可是前世过去太久,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息昔想起前世那个漫长的梦境,和赤槿提到的两个名字,鼓起勇气说道:“不过我有个朋友,她说我会说梦话——梦话里,就有‘令狐晞’这个名字,她提到的三个人中,我下山后就遇到两个,是不是很巧啊。”
令狐晞不语,只是目光虚浮的看着天池的睡莲,一只蜉蝣从池中心滑到水面,停在一片新荷上。
“这些天晚上我一直在读一本书。”息昔说出了她的困惑,“那本书原本是我朋友赤槿用来生火做饭的,已经撕去一半,所以我也不知道书名,很是晦涩难懂,不过当柴火烧的确是太可惜了——晚上用来催眠还挺好。”
令狐晞的肩膀抽动了一下。
“对不起,我扯太远了。”息昔拉回思绪,和赤槿朝夕相处,她明显比以前啰嗦了很多,“里面有篇文章说他有天午睡时梦见自己变成蝴蝶,醒来时就看到一只蝴蝶在他身边飞舞,他就自问,到底是自己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他?”
“我的意思是,如果梦境足够真实,那么它可能就是事实。”息昔猛吸一口气,看着令狐晞的眼睛说道:“前世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境中有个人的眼睛和你一样,梦境和现实有太多的巧合,我现在开始觉得,那个模糊的梦境是真的。”
“真实的又如何?”令狐晞指着荷叶上的蜉蝣说:“那本书上应该还提到蜉蝣吧,蜉蝣朝生暮死,满池睡莲到了秋天就会凋谢,彼岸花虽花开千年,但是花落也是千年,万物都在变,没有什么可以永恒。昔日的过往,欢喜也好,悲伤也罢,花开则喜,花落则悲,但是花开花谢终究有时,何必执著呢。”
“可是——。”息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谈起。
“你觉得那是个梦境,就说明你已经忘记了那段时间的过往,你忘记的部分,只可能有两种,第一种是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第二种是你觉得非常重要,但是你一定要刻意忘却,才能平静进入轮回。不管你说的是前者还是后者,既然已经选择将过去忘记,就不要执著于探究过往。”令狐晞继续说道:“这一世,你的名字仍旧是息昔,但是你要走的路和前世肯定不一样,拖着前世的包袱前行会让你举步维艰。”
息昔觉得脑子里有一群蜜蜂在忙碌,她觉得令狐晞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可是她始终还是想知道,究竟她忘记了什么。
“我是觉得——人呢?”息昔坐在岩石想了半盏茶时间,令狐晞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我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很快回应了息昔,赤槿牵着一匹黝黑的骏马从树林里钻出来,“息昔!你没死我真的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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