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章(1)
饶是青雨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迎过去嘴巴一扁,已经快要哭了出来:“少爷!少爷!”
徐长老走得极快,红妩也忙迎上前,这才看清他怀中的江云怀面色苍白若纸,唇角还有隐隐血痕,胸前的青衣上更是有一团血迹。
红妩凑到跟前,江云怀的长睫就微颤了颤,轻轻张开,看到红妩,低声开口:“顾小姐……”
红妩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回答他,只是跟着往房里跑。
满头大汗地把江云怀放在床上躺好,徐长老急得直搓手:“文大夫那老朽怎么还没来!”
靠在枕上,江云怀轻咳了两声,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还镇定:“不用急……还死不了……”
徐长老手也不搓了,跺了跺脚:“盟主你……何必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江云怀微挑了挑唇角,却撑着床沿重新慢慢坐起,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众人,深黑的眼睛飘摇了片刻,最终停在了站在人群后的红妩身上。
红妩心中一动,分开身前的众人,跑到榻前抱住他的肩膀:“云怀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她从来对着江云怀都是“美人”、“盟主大人”地叫,这次亲昵叫出了名字,居然也叫得纯熟自然。
靠在她怀里,江云怀极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嘲讽浮上面容,却异常苦涩:“顾小姐……我没能护住她……”
轻声说完,他就侧过头去,唇角又涌出一缕鲜血。
红妩还没怎么样,一旁的青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少爷……你要保重啊……”
总算文大夫也提着药箱一路小跑了进来,徐长老一把提住他的领子丢到床前:“快给盟主号脉,出了什么差池老子就扭断你这老山羊的脖子!”
文大夫先号过脉,又掏出一排银针来,在江云怀要穴间刺针。红妩一直抱着江云怀保持半坐的姿势,除了青雨的抽泣声和徐长老不住握拳的声音,旁边一圈人都沉默着静观事态变化。
文大夫忙碌了半天,终于收起针来,拈拈颌下几缕灰白相间的山羊胡:“盟主乃是骤闻噩耗,痛极伤血,病虽属急症,但如果将养不好,只怕留下后患。”
红妩在旁听得着急,忍不住插嘴:“什么噩耗?出事了么?”
这话说得太不合时宜,青雨立刻就抬头瞪了她一眼,旁边几个长老的目光也带了些异样。红妩正觉得尴尬,手上一凉,竟是闭目靠在她身上的江云怀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低咳了一声,江云怀开口:“文大夫,云怀不敬,是不是可以请诸位到房外去?”
他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神色也疲倦之极,徐长老听了忙说:“盟主您先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马上出去。”
看着房内挤了满满一室的长老们陆续出去,红妩不由开始暗暗同情起江云怀了,任谁正病得半死不活,床前来堆了这一群人物,心里也不会好受。眼看长老们快退出去完了,红妩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走,江云怀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轻声说:“顾小姐……红妩……你留下怎样?”
话音淡淡,却还是还带出了一丝被极力克制的虚弱,红妩瞥了一眼门口那些长老的背影,低头把语声放柔:“好,云怀,你别为难自己,好好休息……”
长老们出了门之后并未马上散去,而是在门口围着文大夫问东问西。文大夫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无非是盟主身子损伤不轻,起码要静养恢复月余,不能再操劳事务等等。
这些人在窗外喁喁了许久,才逐渐散去。
红妩轻手轻脚放开抱着江云怀的手臂,走到窗前,探头看到外面只剩下一个青雨可怜兮兮地抱膝坐在台阶上。
转回床前,红妩朝江云怀扬扬下巴:“你这个小跟班吓得不轻啊,要不要先安抚一下。”
轻咳了几声,江云怀撑着床沿靠坐,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早已没了刚才的疲倦虚弱,湛亮如旧,向红妩笑了一笑:“无妨,以后再说这个不迟。”
红妩点点头,也不插手他的安排,抱起胸来笑了笑:“那么江盟主,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么?”
江云怀一向干脆,只是沉吟了片刻:“方才在大堂上,武林盟的探子传回一个消息。”边说边挑唇笑了一下,“其实也比探子来报告,估计三天之内,就都要传得满城风雨了。”
“海宁卫家,在昨天夜间,惨遭魔教血洗,无人生还……”说到这里,江云怀轻吸了口气,“卫家的二小姐卫紫堇,是我自幼文定的未婚妻子。”
红妩也一愣,她在武林盟厮混了这几天,早已不像以前那样对武林掌故一无所知,也打听出了江云怀的出身和他这个未婚妻的身世。洛阳江家和海宁卫家同属武林四世家,两家也是多年至交,因此身为江家长子,江云怀十分年幼之时就和这位卫家二小姐结下了文定之喜,只等卫小姐及笄后成亲。
可甚至还没等到卫小姐及笄,卫家竟然就有了灭门之祸。
怪不得江云怀说不足三日,就会被传得满城风雨,武林四世家之一满门遭屠,何止要传得满城风雨,简直要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身为武林世家,卫家的穿云剑素有称霸江淮一说,就算魔教再猖狂,又是怎么在短短一夜之内,就把卫家满门斩杀的呢?
江云怀微微顿了一下,接着续下去:“紫堇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
红妩点头:“我知道,你很爱她对不对,所以听到噩耗才会一痛呕血?你这个人平时淡淡得看不出来,没想到还是挺情深意重的么!”
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江云怀最终还是轻咳了咳,苦笑:“多谢顾小姐夸奖……”停了停,才又说,“如顾小姐所见,如今武林白道情势危急,卫家被害之后说不定还有正道门派要遭劫,所以我逾越一说,想请顾小姐帮个忙。”
红妩怕他说话太过费力,忙点头答应:“好说,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冲锋陷阵,在所不辞!”
江云怀笑了笑:“当然不会是让顾小姐去什么的冲锋陷阵,这个忙,只是请顾小姐在接下来几天内,尽量都在我周围不要离开,另外装作和我关系亲近。”
红妩前后一想,立刻明了:“就像刚才一样?”边说还是略挑了眉毛,“你未婚妻刚遇难去世,你才为她呕过血,看到我这个半路结识的女子却又是呼唤又是求我留下来陪着你……你这是在做给谁看吧?为了让他们以为你不过是个沉溺于儿女私情的年轻后辈,甚至为此伤身劳神、一蹶不振……”
江云怀没想到她如此通透,轻咳了咳解释:“是……武林盟中必定是有内贼,卫家庄外布有九道机关,戒备森严,若没有内贼串通,何至于会在一夜之内陷落?”
红妩连连颔首,突然抬起头来一笑,她正经不过一刻,立马就恢复了惫懒无赖的本性,脸毫无预兆地就伸到了江云怀眼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江美人,既然要我来配合你,你拿什么来酬谢我?”
“顾……”江云怀还未说完这一个字,温软的红唇贴上他的双唇。
还带着江云怀口中鲜血残留的淡淡苦涩味道,红妩撬开他的牙齿,灵巧的舌尖深入。
一吻结束,红妩满意地抬起头,勾起了唇角:“第一、要叫我红妩,第二,以身相许吧。”
此后几天,江云怀在小院中静养,红妩也摆出一副红颜知己的架势,湖也不游了,小船娘也不调戏了,天天守着江云怀足不出户,十足改头换面温良贤淑起来。
因为静华身子素来不好,红妩做起照顾熬药这样的事情来居然也有模有样,不过“照料”的同时,也就理所应当的像以往腻着静华一样,堂而皇之地对江云怀又搂又抱,明目张胆吃尽了嫩豆腐。
不过静华总是温和笑笑,任由她色胆包天地下手,江云怀就没那么好说话,红妩几次偷偷摸摸想把爪子往他衣襟里伸,都给他要笑不笑地捉住手腕扯了出来。
好在红妩早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当场被抓住也不见一丝惭色,照旧嘻嘻哈哈继续动手动脚,看得在一旁的青雨大皱眉头。
他们在这里偷得片刻清闲,武林盟中这几天可绝不平静,各路正派掌门侠客得到卫家的消息,络绎不绝地就聚集到了金陵。
江云怀病着不能出来主持事务,武林盟中的几位长就把事情都接手了过去,其中葛长老资历最老,立刻被其他几位长老奉为圭臬,对江云怀最拥护的徐长老又性子暴躁,难堪重任,短短几日,武林盟内已经隐隐有了架空盟主的架势。
红妩懒得去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江云怀也像毫不在意,除了每日修几封密信让青雨带出去之外,一心一意休养身体。
这天下午红妩正在院中的竹林前逗弄一只不慎落入她魔掌中的小青蚂蚱,坐在廊下的江云怀持着书卷,突然淡淡开口:“闷了么?出去散散心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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