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小白龙和白龙马
她要开始暗中观察人类唐玄奘的生活啦
她化成一只纯白百灵来到大殿窗边,这里最多的是山雀,但她怎么能变那种俗鸟呢
殿内坐了一地和尚,中间有两个老的。一个持禅杖,身边还有包袱,象是外地云游到此的。另一个自然就是本寺的主持了。
“法明长老,久闻金山寺佛法昌盛,特来请教。”那持禅杖的老和尚道。
“天杨师父,不敢。”
“什么不敢”天杨忽厉声道,“敢做不敢应么”
法明长老一愣,才悟道这就开始论法了,于是一笑答道:“敢应不敢放。”
“放下”
“我两手皆空,放什么”
“那为什么还抓着”
“心有灵犀。”
两人一问一答,问的凶答的快,只听的两旁僧人议论纷纷。
“你听懂了么”“没有啊”“哎,太高深了。”“真是玄机啊”
小白龙只找那玄奘,却见他在人群之中,正向这边看着她。
小白龙心一跳,只觉脸要红了,忽发现自己是一只鸟,他看不见脸红的。
只见玄奘对她笑了一笑。
这人莫不是认得我小白龙想,不可能的,他不过一凡人而已啊。
这边论答已到了关键时刻,两个老和尚头上都起了白烟。
天杨:“如何是禅”
法明:“是。”
天杨:“如何是法眼”
法明:“不是。”
天杨:“如何是空”
法明:“问。”
天杨:“是么”
法明:“不是么”
天杨:“是么”
法明:“这”
“哈哈哈哈”天杨大笑起来,“原来你就这两下子。”
“这我”法明脸都涨红了。四周僧众一面哗然。
天杨道:“金山寺空有虚名,我云游四海,不见真人,可叹可叹”
“哈哈哈哈”忽然人群中也有人笑。
所有人都回头,笑的人正是玄奘。
天杨死盯着玄奘:“这位小师父,老朽有可笑之处么”
“啊”玄奘说,“不是,我刚刚看门外树上两兔子撕打,所以可笑。”
“妄说,兔子怎会在树上”
“那在树上的是什么呢”玄奘问。
“这”天杨语塞,他再次打量玄奘,“真看不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
“啊”一边的一个和尚说,“他是我们这最懒的一个,从不好好听讲诵经。”
“不得多言”法明喝住那个和尚,对玄奘说:“玄奘,你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真的没什么。”玄奘笑了,“我刚才真的看见兔子了,我还看见一只会脸红的白色百灵。”
啊小白龙吓的差点从窗上栽下去。
“哼小和尚玩虚的,你不说,我倒要问你了”天杨道。
“请问。”
“什么是佛”
玄奘看看头上,又看看脚下,再看看门外
“你丢东西了么快想啊”法明急了。
“想什么他已经答出来了:无处不是佛。小师父,真有你的”天杨说。
玄奘一笑。
“我再问一个,还是刚才那个法明答不出那个,如何是空”
“破”玄奘想也不想就说。
“是么”
“不是”
“不是还答”天杨瞪眼道。“找打”
“不是还问”玄奘也叫起来。“欠揍”
两人大眼瞪小眼。众僧都惊的呆了。
良久,天杨长叹一声:“你说的极是。我败了。”
玄奘一战成名。
天杨走后,玄奘立刻被全寺众僧围住,要他讲解。
“那天杨最后一招,来势极凶,你如何能接住的你那句欠揍究竟有何深意。”
玄奘摸摸光头一笑:“没什么他说我答错了要打我,我说我答错了又怎样你敢打我我便打你,他一看我年轻想想打不过我所以就认输了。”
“啊”哗啦寺院里倒了一片。
“玄奘,你聪慧过人,今后就在我身边修行,我将毕生所学传授予你。”法明说。
玄奘摸摸光头说:“其实我觉得还是象以前在执事堂好,有时间可以养养花,看看天,我背不来那些佛经。”
“你不苦学,怎能得我衣钵”
一旁众僧听的眼都红了,这等于就是把主持之位相传了。
可玄奘说了一句话:“其实我要学的,你又教不了我。”
众僧一片惊呼,法明也禁不住摇晃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你想学的是什么呢”法明定住气问。
玄奘抬起头来,望望天上白云变幻,说:“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这句话一出,便犹如睛天一霹雳
当唐僧想起这句话来的时候,眼中一瞬间闪亮出的光芒,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刺目。
唐玄奘回到了小屋。
那条鱼还在缸里。
“地上怎这湿,定是你又淘气”玄奘笑着对小白龙说。
小白龙摆摆尾巴笑了,她发现她竟甘愿作一条鱼,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自从玄奘与天杨一战,又拒绝了法明的授业之后,他在寺院内好象越来越孤独了,所有僧人见了他都怪怪的笑笑,法明也不再理他,讲经也再无人叫他。当众人在大殿内吟诵时,玄奘便一个人在空旷的广场上扫落叶,把每一片枯叶又放回树根旁。要不就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别人以为他在睡觉,其实小白龙知道他在看天,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晚上,他回到一个人住的杂物破屋,点上微弱的油灯写着些什么。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少和小白龙和花草说话,他那天空般明朗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流浙,一种东西渐渐爬上了他的眉间,他不再扫落叶,也不再看天,他只是整天坐在那想啊想。
他很苦恼,小白龙想,他定有想不通的东西,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和他共处这么久,反而越来越不能了解他的内心,人心里究竟有什么小白龙发誓一定要弄个明白。有时他在灯下写字,她在水缸里乱蹦,以前玄奘都会对她笑笑,但现在,他理也不理了。
他也不提送她回家的事,她也不想他提。
那一天,几个僧人坐下树下谈论。
一个叫玄生的说:“我看这佛,如庭前大树,千枝万叶,不离其根。”
另一叫玄淇的道:“我也有一比,我看这佛,如院中古井,时时照之,自省我心。”
四周众僧皆道:“二位师兄所言妙极,真显佛法要义。”
那二人颇有得意之色,却见玄奘一边独坐,不理不睬。
玄淇叫道:“玄奘,我们所言,你以为如何呀”
玄奘头也不回,笑道:“若是我时,便砍了那树,填了那井,让你们死了这心”
玄生玄淇均跳起来:“好狠的和尚,看不得我们得奥义么”
玄奘大笑道:“若是真得奥义,何来树与井”
“哼那你倒说佛是什么”
“有佛么,在哪儿你抓一个来我看”玄奘说。
“俗物佛在心中,如何抓得。”
“佛在心中,你说它作甚不如放屁”
玄淇大怒,骂道:“你这业畜口出混言,玷辱佛法怪不得佛祖要让你江上飘来,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
此言一出,只见玄奘脸色大变,竟如纸一般白。
玄淇自知失言,众人见势皆散。
广场上只剩玄奘一人。
风把几片枯叶吹到他脚边,天边一只孤雁悲鸣几声,惊起西天如血夕阳。
“何人何人生我生我又为何”玄奘喃喃道,“既带我来,又不指我路为何,为何啊”
他抬头高声问天,苍天默默,唯有一滴泪滑落嘴边。
玄奘回到了小屋,小白龙正在屋里偷翻他的书卷,见他来,忙一转身化成水缸中的鲤鱼。
玄奘在屋中愣了半晌,忽开始收拾东西。
小白龙看着他打了一个包袱,又来到水缸边。
“走吧,我送你回家。”玄奘说。
玄奘要离寺,法明也无法阻他,只叹道:“你天生孤苦,以后要将佛祖长挂心头,以求时时保佑才是。”
“师父,我一直在想,天下万物,皆来于空,可这众生爱痴,从何处来天下万物,又终归于空,那人来到尘世浮沉,为的又是什么”
“这其实为师老实与你讲,若是能说的明白时,也就不用为师这多年苦修了。”
“师父,告辞了,弟子要去走一段长路。”
法明道:“为师明白你的心思,多保重。”
当下唱偈一首:道法法不可道,问心心无可问,悟者便成天地,空来自在其中。
“弟子谨记在心。”
玄奘向法明长老再拜三次,起身捧着装着金色鲤鱼的钵盂,转头而去了。
其时天地肃穆,无边落叶萧萧而下,风声,草木瑟瑟声,潮声,鸟鸣声,天地间仿佛突然充满了各种声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正在说话,细一听,却又什么也没有。
一次伟大的远行,就此拉开序幕。
大江边玄奘捧着钵盂,说道:“当年,我就是从这里来的。”
江上白雾弥漫,疾风卷起他的衣裳,他好象在对小白龙说,又好象在对自己说。
“万物生成皆神圣,一草一木总关情,你也有你的家,你的自在,我不能再留住你,你去吧。”
他把金色鲤鱼放入江中,那鱼打了几个盘旋,却不离去。
“你也是有情谊的么我心领了,去吧。”玄奘说。
小白龙忽然觉得自己要哭了,这些天她没说一句话,只是听和尚说,看和尚读书,扫地,看和尚思索时紧锁的眉头,看和尚入睡时平和的面容。她觉得她已离不开这些,龙宫里没有这样一个人,万里东海没有这样一个人,茫茫尘世也只有一个这样的人。
她真的要这样与他离别
“相遇皆是缘,缘尽莫强求,我要去天边,你又跟不得我,去吧。”和尚在劝她。
小白龙忽然有种冲动,他要现出真身,告诉和尚这一切,然后陪他一起走遍天涯。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她一摆头,向出海口游去了。
水中,一颗晶莹的珍珠缓缓沉入江底。
一切都会消逝,能留下的只有记忆。而记忆是实在还是虚幻它摸不着看不到,但它却又是那样沉重的铭刻在心。
这样想着的也许是小白龙,也许是猪八戒,也许是阿瑶,也许是每一个人。当小白龙在鹰愁涧底感觉着水在无声的极缓的流动,她知道那是时间在逝去。但她的回忆却永远鲜艳,一切都仿佛是许久以前。
“海水是红的,龙宫是暗的,我抛弃了身体,抛弃了血肉,这样天帝就什么也得不到。
“他所要的,我全都抛弃,只剩下我的洁静灵魂,给我所爱的人。”
奇怪当宝剑在颈上抹过,那一刻的思维却分外明晰的被记忆。小白龙看着自己的血慢慢在海水中美丽的化开,看见父亲震颤而老泪纵横的脸。没有声音,没有疼痛,只有那一瞬的念头:“原来一生一世那么短暂,原来当你发现所爱的,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因为生命随时都会终止,命运是大海,当你能够畅游时,你就要纵情游向你的所爱,因为你不知道狂流什么会到来,卷走一切希望与梦想。”
小白龙衔着定颜珠,逆向海流,向着那遥远海面上晃动的光亮,游去,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