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默在两个算不上朋友的男人之间,持续了很久,最后白千湖一言不发,起身进了房间,例行完成了他的孕检,并没有做其他,而是有些难受得抱了玉惜好久。
“出什么事了吗?”他这次是晚上才来的,来了之后都没有跟她缠绵,让玉惜想不怀疑都难。更何况他和苏已不知道在门外聊了什么,进来之后就是这样一种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的表情。
“小惜,我敢发誓,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能不能选择我?”
玉惜觉得他似乎要哭出来一样,可是分明不可能,他看着就不像是那种会流泪的男人,应该活多久都不可能会哭出来吧。
“我会认真考虑,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在敷衍你,但我是讲真的,请你相信我。”
白千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苦恼地点了头,松开手往外走。
他讨厌苏已,经历了一千年,不改的只有这份厌恶。不管他轮回后变换成什么样貌,性格是木讷还是活泼,虽然后者似乎没有发生过,但白千湖都不喜欢他,无法喜欢他。
那一天,苏已没有回房睡,因为他喝了酒,感觉会对胎儿不好,他用以前一直觉得多余的褥子和被子,在厅里靠近门口的地方打了地铺。
玉惜因此失去了找他询问的最好时机,虽然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就是喝了酒之后显得动作有些迟钝,可玉惜总感觉他和白千湖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一直和樱在房间里胡扯,而没有去门口偷听外面的动静。
接下来一周,苏已仍旧没有钓到鱼。玉惜有些习惯了樱的陪伴,听她说了许多妖界的事,和他们眼里的妖王大人,这里说的是白千湖的部分,因为樱成妖不久,并不真的了解前任妖王朔狐,顶多就是听说他很伟大。
那一晚的事就像是随着日光蒸发的水蒸气,逐渐消失在了时间的推移里。
苏已没想错,白千湖收到了道家的来信,而且就是从天师门发来的信息,表面上是询问妖山是否出现了魔物,需要道家帮忙进行清理;另一层则提及,听说代妖王回了妖山,是否有荣幸能登门拜访;最后才表达了歉意,说是之前小徒多有得罪,万望谅解。
在白千湖看来,三件事里都隐含了苏已和玉惜,如果他们来了,一定会问及玉惜的去向,以及小徒是否被幽禁于此,以一副试图营救的模样去搜寻苏已。
但他会问起玉惜肚子里的东西,以及之后那些完全是情感话题的内容,却和道家并无关系。
是芸给了他一份前代妖王的手稿,虽然他们妖很少做记录,偶尔有心情就会写,他就是这样,尤其是每一世和玉惜有交集时,他都会记录一二。
那份手稿差不多,记录的是妖王大人和萤的事。
里面丝毫没有提到芙草,却多次提到了一个人类,叫长生。他把这个名字,和苏已曾经说过的内容联系了起来,虽然已经知道苏已那时候是编故事,但这个名字应该没有编造,他就是千年前的长生天师,拒绝了妖王大人喜欢的萤的那个人类。
千年不变的宿命,原来从那么早的第一世就已经开始,她一直追逐着一个不会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而他,一直像朔狐大人一样追逐着她,全心全意爱着她。
记录里最后的内容让他有很多担忧,不自觉还想起了那个半仙半魔的芙草。
朔狐大人在最后写的内容是:一个除魔驱魔的道士,除了对付魔物有什么能耐,没有智慧的低等存在,本王也可以驱除。
总觉得朔狐大人会不会一时之气做了些超出想象的事。之前的记录里只有他和长生起冲突动手,从结果来看似乎朔狐大人并没有大获全胜,而且事后萤一定是向着那个人类,朔狐大人反而很郁闷。和他在苏已这里遭遇的气闷差不多,不管为什么他和苏已动手,玉惜都一定是向着苏已,而且他还不见得讨得到好,如果千年前的苏已甚至能跟朔狐大人分个高低,他或许完全会落入下风也说不定。
他问过芸为什么会拿着这样的手稿,而且以前都不曾给他,偏偏在现在给了他,芸冷着脸只是说,她觉得时候到了。
芸是朔狐大人在时就担任副手的指挥官,白千湖本来极力想让她来担任新的妖王,然而她坚称朔狐大人的留言就是要把妖山交给白千湖。
再隔周调整好心情后,白千湖过去时,恰好是七月中,他用了各种办法,终于在下午就逃了班。
其实他回来都一个月了,事情已经没那么多,可他经常逃跑去游戏人间,因而许多人盯他盯很紧。
这次他到时,很巧合苏已正在进行他艰苦卓绝不愿放弃的钓鱼工作,玉惜陪在一边闲坐,没有对话,但他看到玉惜在尝试把头靠到苏已肩上,非常缓慢地尝试。
苏已躲开了,拉了钓竿,而后重新抛竿。
白千湖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爽,咳嗽了两声,过去坐在了玉惜另一边。
“还没钓到鱼呢?”在玉惜慌张掩饰地打完招呼后,白千湖跟苏已搭了话。
苏已摇头回答他,“下次带点鱼苗来,撒下去养的试试。”
白千湖点头,“顺便给你们带几尾现成能吃的。”
今天他俩这对话意外的友好而平和,玉惜看看左右两个人,改性子了都?这可真是看到窦娥和县太守桃杌和解,目睹陈世美和秦香莲重归于好,或许并不完全符合,但带给玉惜的震惊不亚于这两件事。
“你还带了个尾巴。”接下来苏已就挑了毛病。
白千湖倒没立刻反驳,愣了一下之后,回身看去,等了不片刻,一起回头的玉惜就见到了曾经见过的人,是芸。
“你跟来做什么?”
芸看了看玉惜,零下二度的眸子转向自家妖王,“这里很危险,我之前不知道,大人你把他们安置在这里。”
苏已松开了钓竿,站起身面对着身后的人,“这里有什么危险?”他和玉惜到下周就住满一个月了,目前为止,除了第一周曾经发现过食物残骸,后来并无异常。
芸看了苏已一眼后,还是转头盯住了自家主子。
“芸,有话直说。”
芸想了下,视线从玉惜那边掠过,回到苏已身上,“这里有些奇怪的东西,虽然并不是传言中的半兽,但奇怪程度不相上下。”
“你是目击者?”苏已听出了芸话里暗含的话。
芸又犹豫了片刻,才回答,“是我放出的传言,让大家不要靠近。”
“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我感觉到恐惧和害怕,拥有一股说不清的奇怪力量,感觉生还几率不高。”芸的解释并不是那么流畅,三人都听得似懂非懂。
“为什么会跟着我?”白千湖拉了玉惜起身,跟过去苏已身边道。
芸看了看苏已和玉惜,还是说了,“有急件,恰好看到你出去。”
“什么急件,但说无妨。”
“仙界来信,请回去处理。”芸不认为方便在这样两个人类面前讲得太深。
白千湖还牵着玉惜的手舍不得放,“你先回去,我晚上去处理。”
芸这次没有即刻消失,她有些迟疑,“知道了。”
“你有急事,是不是做完再来比较好?”玉惜刚才被芸冻住了没有能插上话。
“没关系。”白千湖拉了她往木屋走,给了个眼神让苏已留下别动。
相比于一周见一次的白千湖,苏已当然没那么想和他争这分秒之间,坐下继续了钓鱼大业。
“还有事跟我说?”
刚才已经走掉的芸又出现了,走上前蹲在苏已身侧,“这里不安全,妖界不是你的避难所,人界的事,你该回人界解决。”
“我们要来时,你并没有异议,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态度?”苏已松开了钓竿,看来他是没法在这里钓到鱼。
“人界和仙界以前不会来信,这次你们来了之后,陆续收到了来访请求。”芸没有隐瞒。
苏已听懂了,以前他和玉惜来时,两界没有过来信,只有最近发生了,芸猜测情况有变。
“你该去劝你们那个代妖王大人,让他赶我们走。”苏已拒绝配合。
芸摇了头,“妖王大人和代妖王大人都是做他们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
“你说的是朔狐?他做了什么?”苏已伸手抓住了芸的胳膊,以防她突然跑掉。
芸看着眼前抓住自己的男人,“我恨你,这份恨永生永世都不会化解。”
看来对方真的知道些什么,“你不想救回朔狐吗?”
芸摇了头,毫无温度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水雾,“妖王大人得偿所愿,他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他不会回来,回来也不是救他。”
每个人每个妖的想法都是千差万别,苏已试着理解,最后松开了手,他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无论她知道什么,她都不打算分享给其他人。
芸走后,苏已看着潭水摇了摇头,他不禁想问他曾经的那一世,长生啊长生,你到底是和多少仙妖人结下了不解之仇?而在这千年来,他似乎又添了更多,这一世,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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