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杀,我枉为人父
黄昏,天际被晚霞渲染的通红一片,整个荔城被笼罩覆盖成一层轻薄的金沙……
荔城,侯府唐家。
嘭!
唐定,身躯颀长却略显瘦削,刚硬面庞透露着无限悔恨和怨毒。身旁,那张沉木桌被生生摁出一个三四公分深的巴掌印。
恰遇逢魔时刻,唐定此刻心情并不比落日余晖明亮。
不远处床榻之上,躺着一名少年。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材挺拔却显露出淡淡的干瘪气息,本该朝气蓬勃的脸庞,染上阴沉死气。此时,没有任何知觉死寂般安宁躺在榻上,除却鼻息间清浅几近不可听闻到的呼吸声,跟死人没有两样。
躺在床上的少年,名叫唐嗥。
侯府唐家嫡系接班人,数天前,他英姿挺拔,朝气蓬勃。唐嗥在荔城很低调,在唐家众人只知道唐嗥很优异,却不知道具体哪方面优秀。只知唐嗥在三年前被一神秘老者收为入室弟子,待他十八会带他离开东聖国荔城。
这事,被唐定隐瞒下来,除却几名唐家长老外人并不知晓。
孟秋水叛出唐家时,打伤唐嗥未尝没怀抱着报复的念头。不管那神秘老者是谁,唐嗥一死所有承诺都将毁于一旦,说不得日后唐峰还能为此取得一线生机。唐峰是孟秋水的儿子,唐千狸的大哥,年十六。人并不在荔城,被孟秋水送去了什么地方。唐峰下落,别说唐家人不知情,就连唐荣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其下落,可见孟秋水想叛出唐家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孟秋水对唐峰寄予厚望,这种期盼绝非唐千狸所能媲美,唐千狸天资虽不错可实力确实被丹药堆砌起来的。这点上来说,孟秋水带着不小的野心在栽培唐千狸。
荔城,侯府唐家。
对外说是寒门发家,实际上东聖国一些老牌世家明白,唐家虽是外来者底蕴却无法说得清楚。这方面,恐怕也就王族越家知道些。
这次,孔孟两家发难。其他世家坐壁观望,何尝不是想着逼出唐家的某些底牌?抑或,王族越家也怀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任由局势一步步将唐家推到绝境的边缘,垂死挣扎。
当初,孔家放任越家提出让孔唐两家联姻,就抱着试探的心思。
奈何,唐千瑶天生筋脉阻塞,且是个残疾。孔家自然生出了旁的心思,唐千狸和孔清秋郎有情妾有意,顺水推舟,於是就有了登门退亲打脸这件事。
可以说,原身是被生生逼死的。
当然这件事除了唐千瑶,没人知道。哪怕唐定都猜测不到,他千方百计想要保护的女儿早已香消玉殒,魂飞魄散。
唐定沉寂坐在塌旁,双眼充血,紧紧地盯视着榻上面色惨白的儿子。六天前,他亲眼目睹女儿坠落鸿沟裂缝无法救援,想不到时隔六天,他再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死不明躺在床上。就算是铁打的硬汉都支撑不住。
陆棕垂着眼,劝慰的话看着床上气息时有时无的唐嗥时,怎样都说不出嘴。
唐定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往前倾斜,身旁立着一杆长枪,隐隐流露出血腥骇人的暴戾之气。这杆长枪被唐定尘封了十八年,迎娶穆灵儿入门后,他就将这杆长枪封存了起来,上次唐千瑶被骗入葬神山的时候他准备动用,被唐嗥劝住了!
这次,唐千瑶下落不明,就连唐嗥都生死不知。
唐定终于爆发了!从库房最深处取出了这杆长枪,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发疯!越家,孔家,孟家……所有人都等着看唐家的好戏,他这个隐忍了十几年的男人怎能不成全他们一次?
这一想,唐定那双充血猩红的眼眸,隐隐散发出滔天的杀戮。
“陆棕,葬神山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唐定声音粗噶,就似许久没有启动的机器,发出嘶哑刺耳的尖锐声。听着,整个人按耐不住冒起鸡皮疙瘩。
“没有。”陆棕轻摇头,道:“梅林论武将近,葬神山那边掀起的混乱已经平息了,我交代盯视的人还没有发现千瑶的下落……”
“陆棕,你帮我收着嗥儿,我去孔家和孟家走一遭……”唐定咬咬牙,整个脸庞青筋愤张。多年隐忍避世却让唐家断子绝孙,越家逼人太甚,荔城众世家逼人太甚……
这次,唐定没选择妥协。
一双儿女生死不明,他再没有打算妥协。抑或,当年他就不该听越家和孔家这些人的劝说,妥协,永远比不上拳头。
陆棕微震,愕然凝望着唐定。
咕噜!
按耐不住吞咽着口水,恍然注视着唐定冷静地让人害怕的脸,迟疑道:“唐定,让独眼他们动手不是更好吗?千瑶那边情况不明,唐嗥……在床上躺着,你何必选择这时候出面?”
陆棕结巴着,与其说实在劝解唐定,更应该说他鼓足勇气想要打消唐定此刻的念头。唐定是一名中级武师不假,可孔孟两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底牌没人知道。单就孔家木岭就不简单,他担心唐定会出事。
尤其,唐定这托付遗言的架势,更让陆棕有些措手不及。
“陆棕,千瑶、嗥儿出事我这做父亲的什么都不做,我良心过不去。灵儿临终前让我照顾好一双儿女,你看看……”唐定下唇被咬出血,喉间发出低沉粗噶的声音,就似困兽死前的哀鸣,“千瑶被孟家抹黑,我为了保全她性命置之不理。差点让她葬送性命,这次葬神山眼睁睁看着她被唐千狸推入深渊……嗥儿也被这些人害成这样,我要是还能忍得下这口恶气,我枉为人父啊!”
听着唐定撕心裂肺的话,陆棕并不好受。
这些年,唐家如履薄冰,可说得上是夹缝生存。
越家私底下说援助唐家,其实也就是一句话。唐定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看清楚越家的真实目的,忍不住猜测越倾当年与他交好是不是就盘算着坑唐家?
唐家走到这一步,越家到底使了多大的劲?一些事,一旦起了疑心很多事就都能想明白。
“可……”
陆棕还欲劝说,唐定大手一挥,冷硬道:“别说了,我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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