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院子依山而建,有参天古树亭亭如盖,洒下一片绿荫。绿荫下一张木纹根雕茶桌,四周散放几个旧蒲团。
一个年幼的小道士奉上清茶:“居士,请用茶。”说完,又忍不住好奇的再看了看用狗爪子抱着白瓷青釉茶盏的陆幺幺,才退下去。
清风徐徐,茶香袅袅,一时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陆幺幺看着已经消失在拐角的小道童,颇为感慨:“想当年,我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没他这么大,白白胖胖的一团,胆子小的都躲进灶膛里去了。”
已经长大的石绯脸一下子火辣辣的,赶紧喝了一口清茶,想要驱散这热意,没想到茶水氤氲的热气让他的脸更加红了。
“你真的是妖精……姐姐?”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嬉笑怒骂鲜活恣意的女子,竟然变成了这么一条不起眼的黑不溜秋的狮子狗。
陆幺幺重重的点头:“如假包换。”
“那他是谁?”石绯指着坐在他身侧的小和尚。
被点名的小和尚不慌不忙的合掌施礼,面带微笑。
“安心小和尚,”陆幺幺眼带笑意,“没想到你们这么大了,还一起出门历练,安心你是特意来找石绯的吗?”
她记得安心的门派法门寺在修真界祇月国,那里是凡人修行的好地方。想不到他们长大了,感情还是这么好,愿意不远千里的来到三元观找石绯同行。
“擦!”一直情绪很平稳的石绯突然骂了句脏话,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在陆幺幺面前,暴跳如雷,“什么特意,我特么就一直住在法门寺。”
能认出他和安心,还知道他那么隐秘的糗事,错不了了,就是那个把他一丢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妖精姐姐。
啊!差点被迸溅的碎瓷打到的陆幺幺慌忙往后一让,闻言有点傻眼。
“你们一个两个不负责的家伙,把我往那里一扔,就这一去不回头的走了,还一走就是十几年。”
“自己在外潇洒自在,是不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个拖油瓶啊。”
“可怜我一个道门中人,愣是混迹在一群和尚中,学了一身佛家修为。”
“僧不僧,道不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门。”
一大段话拉拉杂杂,不像是愤怒控诉,倒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好不容易看见了爹娘,拉着倾诉委屈,直要把这么多年的辛酸都吐出来一样。
石绯越说越伤心,眼圈儿都说红了。
一个六尺高的大小伙对着一个不足半尺高的小狗诉苦,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为了把空间让给他们叙旧,拉着林子渊和金自鸣道一边嘀咕的水芊芊忍不住偷笑,轻声道:“这么大个儿,也不知羞。”
林子渊看了一眼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自个儿不易的石绯,也小声道:“小孩子家的也不容易。”
要他说就是陆小妖这家伙太不负责任,把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带走,扔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十几年不闻不问。换做是他,什么也不说,上来就棍棒伺候,太欺负人了。
陆幺幺听了他一肚子的委屈,纳闷的看着安心道:“你们寺里有人欺负他了?”不然没法解释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苦水啊。
可她看着那个圆灭大和尚好像还不错啊,还有一心老和尚,都是可靠之人。
安心尴尬极了,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谁说没有,一善那个老秃驴,三天两头的找我茬,还纵容弟子打我,这种不是欺负,难道还是爱护?”石绯怒气冲冲,咬牙切齿,可见对一善成见颇深。
安心反驳道:“那是因为你偷吃寺里的鸡,还在竹林里烤鱼,一善师叔也是为了维护佛门清净地,才不得已要处罚你的。”
“谁让你们寺里天天都是素菜素饼,嘴里都淡出个鸟来。”石绯振振有词,“再说,圆灭那个老家伙也吃了不少,凭什么只教训我,他就是欺软怕硬。”
想想就心痛,吃鱼只能吃条鱼尾巴,啃鸡只能啃个鸡大腿,辛辛苦苦一场忙碌,最后全便宜了圆灭那佛家肚肠。
这话安心反驳不了,只好沉默不语。
陆幺幺算是明白了,道:“是不是圆灭跑了,你被抓住了?”
圆灭大师都是化神修士了,等再迈进一步踏入出窍期,就可以跟着佛界飞升的前辈们去极乐天修行,怎么可能被抓住。所以哪怕全寺上下都知道他不忌口,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因为拿贼拿赃,没有证据,人家才不鸟你呢。
石绯难为情的点点头,他难为情不是因为偷嘴吃,而是因为自己被抓住了。
“你师傅呢?”陆幺幺决定不纠缠这个话题,怕他能一直说下去,“又去种地了。”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句。
石绯却摇摇头,激动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师傅他躺在后院,已经快不行了。”
陆幺幺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你们走后大约五年吧,修真界和人间界就开始乱了,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很多魔修和妖修,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三元观附近的百姓也受到了严重的侵袭,师傅不忍他们受苦,便大开观门让百姓进来避难,靠着师祖留下的一柄宝剑,震慑妖魔,保一方平安。”
陆幺幺点点头,这确实是李砚石能做出的事情。
林子渊他们也点头道:“斩妖除魔,护卫百姓,道之本责,观主乃大义之人。”
石绯对着他们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以前就知道陆幺幺来历不凡,这三人自称与她同门,想来也是世外仙山之人。
“后来不知道哪儿来的传言,说咱们三元观有仙器守护,我师父是仙人之徒,引得大批妖魔过来,疯狂的攻击这里。”
“是吗?”水芊芊环顾四周,有些不相信地道,“这里并不像被侵略过。”
“这要感谢师祖留下的那柄宝剑,是它护住了这里。”
“不过,也因此妖魔们更加相信这里与仙人有关了。他们蛊惑了一名男子,让他将我师父骗出门,打伤了他,师父拼着一口气逃了回来。”
“妖魔见这里久攻不下,后来又好像受到召唤离开了,打架觉得安全了也回去了,现在这里的模样是师兄们修葺后的样子。”
水芊芊还要说什么,林子渊拉了她一下,阻止了他。
“既然你师傅在观中,可方便让我们去见一见?”林子渊客气道。
石绯起身道:“没什么不方便,你们不说,我也想请你们过去看一看。”
“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若能有方救治我师父,我定会结草衔环报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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