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愿意娶你了？觉得闹太大，很丢人？”那她算是白忙一场了。

　　伊情从未想过，他竟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把她打发了。

　　泪止不住地流，核桃似的红肿的眼睛让她变得很难看，完全没有什么梨花带雨一般的美感。

　　“你哭起来真不是一般地丑……啧啧，被外人看见了你就完了…”青彦调侃。

　　她早有感知，也早就预料到过，青楼女子想要平淡的幸福，哪里那么容易。

　　“马上八月十五了，那是月圆大赏，今年的花魁要选了，准备着吧，别为了一颗歪脖树，放弃一片大森林！”她是越来越有玩乐的心思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游戏。

　　“钱元，你说实话。”青彦一身大红地衣裳，媚而不俗的装扮，极为魅惑。

　　她笑靥如花，让人挪不开眼，可钱元却从她的眼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姐姐啊，我……真的，好吧，其实，我…”

　　“要说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凌厉的眼神让她充满气势。

　　“哎，其实，我这是…你知道，每个飞升成仙的，都是要经过天劫的，我……总之是用了些小手段，投机取巧地过了，所以，这是，回来补课的。”钱元很心虚。

　　“你就说，我要帮你，得做什么？”

　　“我要收集一种东西。”

　　“什么？说。”

　　“世间至真至纯的眼泪。”

　　“……还能再俗一点儿么？你当我不看小说传奇评书戏本么？”

　　钱元也觉得很扯啊！他可是认真分析过这种眼泪和普通眼泪的感觉，完全没有什么差别啊！可就是不能弄虚作假，他不是没试过的。

　　恐怕是天庭知道他的天性，所以特地管制着他的渡劫。

　　“不过……这应该跟容易啊！”青彦觉得情感这东西，虽然至真至纯的很少，但说真的，不是什么太稀有的东西。

　　“这不难，但难的是，要世间最冷漠之人的充满真情的眼泪…”他一脸我也是很无奈的样子。

　　青彦也听得是一脸茫然，她要怎么帮？这么扯的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她怎么办？

　　“我觉得，我可以下地府帮你问问，我这一次下去，还是会转世的，一定会帮你的。”她想想也只有这样了。

　　“真的？你最好去找阎王，钟老哥，要是能进鬼门，问问里面的哥们儿就更好了。我之前再地府的时候，真心是一个理我的都没有，你肯定会好多了。

　　“只是…你一定要记得投胎啊！不然……没什么不然，你一定会的，是吧！”他满眼星星，活像一个傻…

　　“嗯，好了，时候到了，今晚，是我这一生的最后一夜了……”

　　她轻轻打开画舫的门，凉风习习，轻抚她的发梢，吻过她的脸庞，丝丝凉意让人沉醉。

　　她双眼微闭，感受着这最后的好时候。晚霞落幕，一整条河上的灯火湮没了天上的点点星光。

　　水光，也是灯光，一点一点荡漾，渲染着朦胧美好的夜。

　　她站在船头，感怀人生，有些恋恋不舍，人间，比那阴冷的地府不知要美上多少，轻微的水声，浆声，临水的小楼，木刻的雕梁画栋，甚至那些喧闹的宾客，推杯换盏尔虞我诈的嘴脸，也是那样生动明快。

　　“你穿的，可是红嫁衣？”云哲深沉地问着她。

　　不知什么时候，他划船，靠近了她，也立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她。

　　“不是，只是今儿这日子，自然要鲜艳些，总要让世人记住我，才不枉我来世间走了这么一遭。”她说着，从袖口拿出了那支珠花，轻轻地戴在头上。

　　她并不适合，也不需要太多的装扮，本就是惊艳的样貌，浓妆艳抹，金钗玉簪，不免俗了些。

　　淡淡的妆容，配上大红地衣裳，既不失美艳，又不过分染了风尘。

　　“青君姑娘，你今天跟美。”云哲嗓音低沉而带着笑意。

　　他再不是当年的少年郎了，没有那样的浮躁，冲动，和看似成熟的隐忍，但也没有了那样的朝气，他是一个真正沉稳的帝王了，不怒自威，一言一行都有着他还有的气度。

　　“到时间了，你看远处，都开始了，我也该去了，不然，就真的要输了。”青彦那可惜的语气，好像真的很在乎似的。

　　“你不会在乎那些的。”云哲淡然，“这里周围，不会有别的船了，你就在这里，为我演奏一曲如何？我知道你是从尚秋那里学的，当年，你似乎还因为这个被嘲笑过。”

　　他风轻云淡地样子让她有些恼火，有些小小的怨气。

　　“那你要答应，”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以后说起倾玉阁的李青君，那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怎么样？”

　　“你一直是最美的，从来没有变过。”他的笑里不免有一些无奈，终究是错过了。

　　悠扬的琴声响起，青彦立刻沉醉其中，忘了一切。

　　云哲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也沉醉着。

　　他并不喜爱听琴，因为他听说过，尚眉不止一次嘲笑过他的琴，从那以后他也就没了太多兴致。

　　他不知道她在弹什么，想想还真是不如那些文人墨客风流才子，可那又怎样，他有权力，凡俗最高的权力，哪怕这些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意义。

　　两条船就这样，没有动过，远处的喧闹欢笑，快活的忧愁的，清醒的迷醉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琴声蓦然停止，这一曲，似乎没有弹完。

　　青彦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着他：“我不知你为什么能那样轻易相信我的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甚至连投胎什么也不信，更不信什么过忘川而不忘前世，你那样轻易地信了。

　　“而又没有阻止我继续在这烟花之地，我想不明白。你就像，知道我是谁，我要做什么，哪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讲真，我有些怕你，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一切不重要了。”

　　“李青君，也要走了，不要拦我，这是我的宿命，我想，你该懂的。”

　　“今生，就此别过。”

　　她今生最后一次，向他露出笑颜。

　　慢慢后退，向后仰，然后，栽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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