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渐退,夕阳西落,水面上波纹微漾,夜色也愈见变浓。
船头点了盏油灯,我又将夜明珠取出置于船舱添亮,夜间的风吹的徐徐,我将帘子拉开了些,看到一轮弯月似银芽,浅浅地挂在天边。
仓内炉火微燃,瓦罐香沸,正在煮着一锅美汤。小白从它那宝贝乾坤袋里取了张波斯地毯铺在船仓底部以作坐毯,又取了夜光杯,琉璃盏,珠盘,牙箸备以致用。
我看着它那个乾坤袋里所装的,忍不住笑。爱财好享受,但是也托它的福,这一路过的舒服快哉。
这两年,西界同远东的战火愈演愈烈,即便是隐居山林的我亦有所耳闻。
最离谱的事,这场战火将阿狸也牵扯了进去。
阿狸死了。
阿狸应该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为情而死的妖了。我一直觉得她傻,不像个妖。而阿狸的离去,让我轻易便原谅了小白。妖要过的快哉,就应该像小白这样,机灵又自私,却能轻易讨得我的欢喜。
不过半年前的事情,如今想来仍是不免唏嘘。
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我本身一点兴趣没有。任外面怎般厮杀,无字楼内总是平静如常,处在中心的失联树林永远是失联树林。我想我甚至无法理解这些义士的想法,即便是打仗也不会波及到客栈,或者是因为这片林子本身就是片血腥的土地,或者是因为林子里来了个大妖。
让人族忌惮的大妖。
夜麒一年多前入驻了这片林子,或者更早。或许是因为这是一片无主之地,亦或者这片林子里,本身就住了很多的妖。
关于这些男人之间的斗争不外乎金钱于土地,神兵神功,不外乎排兵列阵,合纵连横,通通是我不感兴趣的事物。我或者活得超然,或者是山上的生活磨灭掉了我的欲望,每天的生活不过是在谷里吹吹风,喝喝茶,照顾我那患有眼疾的夫君,好好珍惜这剩余的为数不多的时间。
有一天夜麒忽然要我替他救一个女子。
夜麒所居住的宫殿同样在这片遮天蔽日的林子里,离客栈不过两百里外。浓荫蔽天,含腥吐蕊,毒虫凶兽遍地,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我想着这地方短短时间就变得比空桑聚妖之地更像聚妖之地,还不如夜麒当初住的海棠花林来的让人愉悦。抬头看天,那天的天空也不甚明朗,灰沉的天上飞着悲鸣的大白鸟,华贵的妖族宫殿在这压抑的气氛下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让人心里堵的慌。
那女子便是我离开汴城前往离镜山的时候所遇到的那一对夫妻。女的端庄优雅,长了一双柔和的眼;而男的魁伟健壮,脸上那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一下子就让我认出来,他就是当初那个笑容不自然又龇牙咧嘴的男人。
犹记得女子当初温和的模样,再见时,那对柔美的眸子却失去了光华,空洞得让人心里发寒,面色发青,四肢僵硬如尸,仿佛一座失了魂的木偶,更诡异的是,明明还没有死去,身上却已经开始长出了尸斑。
那男子也已经不复当初的威严模样,但不变的是对妻子的那股柔情。便如同当初我所见到的妻子对他的那股柔情。我想我是很容易被这种小情小爱给感动,何况,夜麒对我有关照之恩。
再后来,我听闻阿狸死了,死因是利用血契替洛涧挡了致命的一刀。我想,真是适合这个傻猫妖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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