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和宋淼第一次跟着前辈出去历练的时候,陆一才刚刚过了十三岁的生日。
那时候各大家族挑了合适的子弟集合在一起去历练,除了整合各家的资源以外,还希望下一辈能够凑在一起交流,增进感情。
陆一性格跳脱,涉猎广泛,什么话题都能插上一嘴,很快和众人打成一片。倒是一脸严肃的宋淼,好不容易和人打声招呼,又因为没什么话题而很快的陷入了沉默。
等时间久了,陆一就发现除了自己,宋淼身边一直都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交心的朋友。宋淼一心只想修炼,没有特别喜欢的爱好,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甚至连个特别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
所以在历练要分组的时候,陆一想都不想直接拖走了宋淼。
宋淼也不在意这些,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有一只聒噪的陆一就已经快要应付不过来了,他也乐得安静。
也不知道该说陆一运气好还是不好,第一次历练就遇上了凶兽。
一头野熊精在修练的时候发了狂,遇到任何活物都徒手撕碎了,将尸块随手一扔。黑熊走过来撞见这群少年的时候,它的身后已经是扔了一路的尸体。
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整个林子的空气里都是腐臭味和血腥味,让人恶心到有一种眩晕感。
陆一和宋淼被自家家长带着参加的私下历练也不少,当即就制定好了撤退方案。
一群少年分成小队依次撤退,混乱之中竟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对宋淼和陆一制定的方案进行质疑,好像他们的话说出来就是很可靠的似的。
事实上,凭借当年宋淼在众人修为当中遥遥领先的架势,本来就是让人觉得最可靠的原因了。
等垫后的陆一和宋淼跟随支援的前辈回到集合营地的时候,两人都是浑身浴血,万幸因为两人的反应迅速,其他同届的修炼者都得以保全。陆一搀扶着宋淼,明明比宋淼矮了一个头,搀扶起来极为吃力,可是脚步踉跄的却怎么都不肯将宋淼转手给他人。
两人身上都是已经干涸了的鲜血,但是正经来说的话,陆一身上一半的血迹都是宋淼的,陆一只是看上去伤势很重罢了。
在支援的前辈到达战场之前,都是宋淼挡在陆一的前面。
宋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下意识的就站在了陆一身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自信。
如果他自己都挡不了的话,换成陆一那个家伙,估计伤势会更严重。
陆一倒是没想这么多,当宋淼站在他身前,回头来对他说“不要怕”的时候,陆一脑海中有一句话一闪而过。
虽然宋淼平日有些冷漠有些讨厌经常接不住自己的梗,但是是个能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大概是这一次宋淼在陆一心目中奠定的大哥形象太过于深刻和高大,当两人都被通知成为督察师候选人的时候,陆一才会说出来那句话:
以后你当督察师,我就当你的副使,我们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就连陆一的扇子,也是宋淼给取的名。
陆一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宋淼认真的想了想,就回了他这两个字。陆一一琢磨,自己的文学素养也不怎么高,宋淼取的名字,那就用吧。
宋淼走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一每晚都会做噩梦。
梦到因为担心自己抢了两只猫对陆一喜爱而站在一边的宋淼,眼神冷冷的,却没有移开过;梦到大晚上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宋淼,趴在桌上给他补作业;梦到每次出去历练都准备齐全的宋淼,见到弱的妖怪就推着陆一上,见到强的妖怪就挡在陆一身前。
因为每晚都能梦到宋淼对他的好,这些记忆就好像是一根勒紧了他脖子的绳,一点一点的收紧了,让他感觉到无尽的酸楚和懊悔。
而这一切,本来他是不必做的。
宋淼的离开让陆一愧疚的同时,也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一直以来,因为两家关系的原因,陆一坦然的觉得宋淼年长,对自己的疼爱以及保护会天长地久,而现在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打不垮的巨人走了,外界的风霜一下子拍在陆一的脸上。
其实一岁半,又算得上有多年长?
以前没想过要当督察师,现在要想了。
以前修练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不能了。
以前能和周围的朋友插科打诨嬉笑度日,现在不能了。
太多事情的转变让陆一短时间内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陆爷爷他们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眼见他越沉默,虽然清清淡淡的笑着,却感觉不到任何朝气蓬勃的少年气息。
宋淼去美国的第二年,在一众同龄人中遥遥领先的那个人,变成了陆一。
他也越来越像宋淼,能够沉默着坐在窗前一整天,任凭脚边那两只猫如何闹腾,就只是轻轻的把腿挪开。看风看云也看落日,想象着地球的另一边,宋淼从云端跌落以后,在这个时间,他在做些什么。
他不敢联系宋淼,宋淼也很默契的没有主动联系他。
一次外出历练,让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最好的朋友,最忠诚的狐狸,以及最快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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