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青楼出乎意料的与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大厅中央那么多桌子只堪堪坐了一个人,角落里缩着几个姑娘正在嗑瓜子聊天,除了空气中隐约漂浮着的麝香味便再没有其他异常了。
楼上传来一片欢声笑语,这下边却如此冷清,实在是……不正常啊。
姑娘兴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意有所指的望了那倒在桌子上昏睡的人一眼,“这里被包场了。”
苏禾卿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佯装好奇的望那低头趴在桌子上的男人看了一眼,“那人是?”
姑娘不用看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丝毫不在意形象的翻了个大白眼,可见她对那人有多无语。
“那就是个有毛病的。”
“这话怎么说?”苏禾卿来了点兴趣,按说做生意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为了钱,那人虽然倒在那里看不见脸可穿的桌子上摆的都不像穷人,怎么会惹得姑娘这样说呢。
姑娘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歪了,悄悄凑近他,不料苏禾卿对她的靠近极为敏感,当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姑娘震惊的望着他,眉头一皱,刚才还用来翻白眼的眸瞬间含上两汪春水,泫然欲泣的模样配上那张不俗的脸蛋,是个男人看了都得心软。
更别提她软着声音细细的道,“公子是在嫌弃我吗?”
可惜那只是对一般男人,而不是苏禾卿。
我是怕你占我便宜。
他垂眸不语,暗暗在心中想道。
姑娘等了两秒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当即又翻了个白眼,变脸似的变了副嘴脸,“嫌弃就嫌弃吧,给钱就行。”
苏禾卿:“……”亏他刚刚还认真愧疚了一下!
姑娘这下也不打算靠近跟他温声细语的聊了,扯着嗓子恨不得这大堂里的所有人听不见,“公子是想知道他有什么毛病吗?”
这么大声真的好吗?苏禾卿瞪大眼睛飞快瞄了一眼那男人,好在他睡的很死,动都没动一下,他轻轻松了口气。
姑娘却不想他好过,摆明了要报复他,“一个大男人,天天来这里却什么都不干,就贪图那点酒喝,你说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苏禾卿默然不语,这话他没法接。
姑娘扫了那男人一眼,颇为遗憾的摇头,“这样都醒不了。”
听语气甚是可惜。
苏禾卿正想着要不就出去露宿街头好了,忽地听到砰一声,他顺着声源望过去就见那男人手旁的酒壶被他不小心拂到了地上,酒水湿漉漉的洒了一地,接着他手撑在桌子上艰难的抬起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极英俊的脸,棱角分明,眼窝略深,带着侵略性,无形之中就给人巨大压力,他刚睡醒估计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眸子微微眯起,身上的气息都凌冽起来,连带着他这个人都多了几分危险的邪性。
苏禾卿就这么一打量的时间手臂上就多出了一双手,姑娘抓着他,也不计较他刚才的嫌弃了,腿不知怎么有点发软,颤着声,“我我还有客呢,你自己看着办啊,咱们后会有期。”
说的好像她要去行走江湖似的……
姑娘也是没想到这人抬起头会是这么一番……不好惹的样子,平时这客人来都是随性散漫的,谁能想到他认真起来就有点让人…害怕呢。
况且她也没说错啊,来青楼什么都不干就喝酒这不是有毛病吗?
顾不得多想,她飞快逃离案发现场朝着角落里小姐妹的聚集地去了。
男人手懒洋洋的撑着脑袋,眯着的眼睛在触及到苏禾卿的那一瞬间忽然迸发出光亮,真的是光,就好像那一秒忽然从一个行尸走肉的人活了过来。
他忽地站了起来,男人身形极其高大,不知是不是错觉,苏禾卿觉得他站起来以后这大堂的光都被遮掉了两分。
男人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他的气势不凡,颇有种久居上位的威严,苏禾卿无论是心理还是在神仙堆里的年龄都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哪怕经历了许多事也是远远比不上这男人的。
他握紧剑,身体里那根叫做警惕的弦绷的紧紧的,在男人越走越近的脚步里不断后退,最后在男人离他不过一米的时候拿出剑挡在两人中间。
“…有话好好说,别凑这么近。”他浑身不自在,白听寒带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让他对男人远远比对女人更有戒备心。
男人看了他几秒,痴痴笑了起来。
苏禾卿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这男人的目光太过古怪,带着狂热的思念还有偏执,可他自认是第一次跟他见面,而且……就在一家普通的青楼里,若是真有缘这种见面方式未免太过草率。
“燕泓川。”男人轻声缓慢的道,声音低沉醇厚。
苏禾卿满脸茫然。
“我的名字。”燕泓川温声道,似开心的扯了扯嘴角,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邪气便消失不见了,眉眼弯弯周围仿佛镀了一层名为温暖的光,看不上不仅不吓人还有点…傻里傻气的,连带着因为男人气势而变得压抑的空气都通畅了几分。
苏禾卿轻轻点头,并不懂这男人告诉他名字干嘛,也没有了解的欲望,只是在男人露出那个傻里傻气的笑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祝生一一
他还记得那个长得无比丑陋的人对着他道,祝你重获新生一一
如今这样,算是如了他的愿吗?
他当时也是这样笑的,傻的不行的同时带着点仿佛不经意的讨好与期待。
现在想想,他好像从头到尾都对自己很好,理由更是莫名其妙的可笑,可他就是用这个莫名到可笑的理由,为他死了。
许是因着这层原因,他不自觉的揉捻着衣角,缓声道,“苏禾卿,我的名字。”
男人生的高大英俊,甚至比他还要高了小半个头,他说话时为了与他对视不得不微微抬起头,话缓缓从他淡色的唇里吐出口,连带着那本该冷漠的眉眼都在灯光的照耀下添了两分暖色。
“我知道,姓苏的苏,禾苗的禾,卿卿骋少年的卿。”他笑了笑,不顾苏禾卿惊诧的模样继续道,“我说的对吗?”
苏禾卿望着他,那目光太过沉静,看得燕泓川心里一阵突突,忽地,他嘴角也跟着弯了个极浅极浅的弧度,“你与我一旧识很像。”
燕泓川一愣,似乎也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他静静凝视着他,那目光太复杂了,好似沉载着不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苏禾卿刚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就听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是你的心上人吗?”
他猛地抬头就见那人笑的如同只狡猾的狐狸那般,他怔了怔也跟着点头,坦坦荡荡的模样,“是啊。”
他这谎撒的无比自然,毕竟祝生已经不在了,总不可能现在跑出来拆穿他,而且这人也不知道祝生是谁。
出乎意料的,面前这人愣愣的望了他一会儿,居然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脸有些红,估计是酒劲上来了,挡在苏禾卿面前半响说不出话,良久才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那边摆满酒菜的桌子,“我我…”
“…你饿吗?”他重重叹了口气,带着两分无可奈何的沮丧。
不知这人怎么情绪变化的这般快,但有人请吃饭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他轻轻点头同意了。
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好几壶酒,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下酒菜,苏禾卿微微蹙眉,仔细打量身旁不知为何身体变得紧绷绷的男人,“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也是实在闲的无聊又找不到话说了,按说酒是消愁之物,可他看着也不像有烦心事的样子啊。
“我在找一个人。”他下意识的拿了一壶放在苏禾卿面前,末了才想起这人是不饮酒的,想拿回来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了。
“找到了吗?”都一起喝酒了问一问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禾卿拿着酒壶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从喉咙划过,最后流到肚子里,所过之处无一不是难受的,他眯着眼睛,还是这么难喝,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抱着尝试的心态又试了一口,酒到肚子里就变得暖洋洋的。
“好喝吗?”燕泓川看他一副不擅饮酒却要强喝的样子就想笑。
“还行,想试试。”苏禾卿略微有些无奈,总不能活到这个岁数还不会喝酒吧,说出去是要被人嘲笑的。
“噢差点忘了,那你找到了吗?”他秉着聊天就要有头有尾的态度追问了一句。
燕泓川闻言偏头看他,眉目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变得格外温柔,“大概…是找到了吧,可惜他依然不记得我,如往常的每一次那般,只有我记得。”
苏禾卿没答话,这实在不好接茬,便专心致志的喝着酒。
“我记得便我记得吧…”他拿起一壶酒狠狠灌了一口,英俊的脸上满满的颓然,“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也是我自作自受,就见了一面,看着那人对我隔着面具笑了一次,眼前就绽放出一副盛世烟花……”
他说完旁边没人应声,刚转过头就见那人头磕在桌子的边角上,一点一点的,竟是睡着了,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小心翼翼的帮他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然后就这么歪着头看他。
“他还说喜欢我…但他是个骗子,他谁都不喜欢,还总说我是个丑八怪,我才不丑,看我现在多好看,可是他依然不知道……哪怕我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
“但我还是会因为这个骗子的一句喜欢高兴到手足无措…你说傻不傻?”
意料之中的没人应答,他也不在意,手指轻轻在那张面具上摩挲着,好似摸着的是这人的脸似的,他也就这个胆子了,若是这张面具掉下来他只会更加手足无措。
“是挺傻的…”他自言自语道,“我等了你一千年,把这人间都给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可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便是死了我也能找到你的转世,然后将你生生世世的绑在我身边,好在,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眉目温柔,眸光沉沉。
这一次,总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吧?
苏禾卿这一觉睡的不太好,鬼压床了那般,身体不沉,被压的是意识,刚开始的那阵还好,后来不知是不是换了个地方,他仗着自己现在成了神仙便也肆意妄为了,等过一阵隔壁响起一些压抑带着喘息的声音他才发觉大事不妙。
刚开始他以为没过多久那声音就能消下去,谁料夜半三更的时候他们倒越来越起劲了,是丝毫不顾隔壁还住着一个因为从未喝过酒所以不小心就喝醉了的一千多岁老神仙啊。
忒不懂事了。
好几次他都想起来给自己施个法,无奈眼皮牢牢的跟眼睛黏在一起,相亲相爱的便是他这个主人也分不开,他挣扎了一会儿没起来,便也随遇而安了。
它响任它响,就当我聋了哑了。
等终于能睁开眼睛时,隔壁的声音停了,苏禾卿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窗外太阳都没升起的天空看了一秒,深深的从胸腔里叹出口浊气。
天色还早,但也睡不着了,他索性穿好衣裳出门,清早的空气格外清新,走廊上没什么人,也是,在这种地方谁舍得大早上起来。
也就他这种奇葩了。
脸有城墙那么厚且自恋无比总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天下第一的苏不要脸禾卿总算对自己的认知没出错。
他颇有些小心翼翼的下楼,把准备好的银钱搁在掌事姑娘的桌子上便迈着步子打算离开了,这凡间这么大,他也有千年未曾下来了,自然是要好好出去看看,怎么能留在这种地方受罪呢。
连觉都睡不好,可不就是受罪嘛。
他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指不定得狠狠数落他一顿,别人眼里的销魂窟搁他这儿就是受罪了,瞧瞧这话,多不识抬举又欠揍啊。
若是换了别人,别说说出来了,便是心里想想也不敢的啊,也就他仗着自己厉害又长得天怒人怨才会这么想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小剧场,关于帽子。
君陌尘:你的小剧场名字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蠢作者: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按住蠢蠢欲动的手)
燕泓川: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苏禾卿:…楼上那位,我是欠你钱没还还是怎么滴?你要这么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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