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在大多数人想象里都是昏暗无光,上有地府十二殿下有百鬼众生轴,忘川河、奈何桥、孟婆汤、地狱十八层,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勾的天下所有魂,善至天堂恶到十八。
现实也差不离,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并没有设置十二宫殿,所有的一切都由阎王统一管理罢了。
近几年由于人类繁荣昌盛数量逐渐增大,地府也未得幸免渐渐染上些许人间的烟火气。
阎王殿是地府阎王居住的地方,听起来多高大上啊,偌大的一间宫殿,也不知是谁建造的,黑漆漆的外面完美的与整个地府融为一体,内里倒是金碧辉煌,一眼便能看见个透彻,只简简单单摆放了两盏油灯,一张刷着黑漆的桌子,上面摆放了几叠奏折。
简单的很。
阎王坐在那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镜子,那镜子周身隐隐闪着灵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镜柄处有两个大气磅礴的字一一往生。
这便是往生镜了,上古神器,一向由魔族保管。
都言,换得前生,方知后世,轮回往生,生生不息。
往生镜可带主人穿越回溯,看到心中所想的一切,唯不可逆转。
再将目光移到阎王视线范围里,那里站在一穿着藏蓝外衫的少年,少年长得极其精致俊朗,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乌黑亮丽的发规规矩矩的束在耳后,眉眼如画、唇红齿白,远远望去似画中仙人下凡。
阎王望着他神情竟隐隐带着畏惧,也难怪,少年气质清冷,周身的气息更冷,站在那里宛如是一块千年悬冰,他慢慢抬起眸,有的人眼珠会呈琥珀色、褐色,唯他眼珠极黑,单盯着那眼珠子便宛如深渊。
他看人的时候不悲不喜,连睫毛都不曾轻颤,他看着阎王,这偌大的地府唯一的王,轻轻开口了,“还是弄不出来吗?”
奇怪的是他的语气隐隐带着几分落寞,这少年本就生的俊,他冷着脸时你不会多想,等他语调微软带着失落时你就会情不自禁对他多出几分怜惜。
阎王看着他稍稍偏过了头,长得太好看且一向冷漠的人露出一点点脆弱都会让人受不了的。
“估计他陷在自己的前世吧…”
君陌尘睫毛微颤,往生镜一旦开启便没办法停下来,除非进去往生镜那人的回忆停止才会被驱逐出来,可以往每次都有他的陪伴,往生镜认主,没有他的许可是不会擅自开启的,可这次开启的原因竟是苏禾卿的血?
他这正百思不得其解呢,阎王看着他呐呐的开口。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等他的记忆停止便会自行出来了。”
君陌尘一愣,盯着阎王呆呆说不出话。
阎王还以为他的安慰起了反作用呢,还没解释就听面前这人微微鼓起腮帮子瞪着他,“谁在担心他?我是在担心我的往生镜!”
他说完颇有些恼羞成怒的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往生镜愤愤离去。
把阎王看的一愣一愣的,摸摸鼻子小声嘀咕,“不是就不是嘛,生气干嘛。”
他末了又补了句,“再说往生镜是上古神器,便是天帝想把它弄坏都不容易,苏禾卿又怎么可能。”
他刚刚踏出门口,便看见旁边立着一少年,少年看着跟他差不多大,不过人家是真那么大,他那双眼珠子的比起君陌尘就要瘆人的多了,君陌尘是冷是洞察人心而又不动声色,这人的除了黑那唯一的白都是令人绝望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偏偏这人本就是站在这里等他的,见状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他为什么消失?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赵辰星质问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君陌尘很奇怪的看他一眼就将目光落到别处了,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他这幅模样落在赵辰星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他怒不可遏的指着他,“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君陌尘这下是真的疑惑了,初见时这小孩羞羞怯怯的躲在苏禾卿身后的画面犹在眼前,对于他们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他们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有些事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罢了。
怎么这小孩现在就长成这幅模样呢?之前不是还伤心欲绝的问苏禾卿他是不是以招惹人为乐,现在又因为苏禾卿的消失来质问他。
他脸上不由自主带上点踌躇迷茫,结巴这毛病好了,脑子却坏了。
“你别以为你是神仙我就怕你,把他给我交出来。”赵辰星丝毫不知这人在想什么,气的眼眶都红了,双手紧紧握成拳在克制着什么。
君陌尘皱眉,“你说我把他藏起来那理由呢?”
“我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
“理由?你还问我理由?”赵辰星怒不可遏。
他这幅你自己心知肚明的样子让君陌尘除了疑惑就只剩疑惑了,他没事干嘛把苏禾卿藏起来?让那人天天在他耳边叨叨叨吗?
许是看他那副样子不似作假,赵辰星怒吼一声,“你难道敢说你不喜欢他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话吼出来后身后那座巍峨的大殿似乎都抖了抖,这原本就没人气的地府更加压抑沉寂了。
赵辰星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执着的盯着君陌尘的眸子,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君陌尘这下是真傻了,任他想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小孩脑子里居然会是这种东西,可问题摆在哪儿就忍不住惹人去琢磨。
喜欢他?苏禾卿吗?喜欢他干嘛呀,且不说他是个男子,倾城的事已经给他涨了见识,再者…再者他脾气又不好,自恋的很,虽说他的确有自恋的资本…
不不不,是不喜欢的,那人虚伪的很,最喜欢笑,冷笑假笑开心的笑全是他的伪装,斜着眼睛看人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漠才是他的本性。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他俩的对话。
一一“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一一“这浮世三千,可有你在乎的人?”
一一“你不也是嘛,心里装不下任何人,眼睛虽是看着人的,可你仔细想想,你可是真正在乎对方?”
一一“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却不想你问我这个问题,声音听起来还怪委屈的,跟我做了什么似的,这我倒是不明白了,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看到没?他这人是这样的,仗着一张脸长得好看就瞎撩,肆无忌惮的撩,也亏得那张脸好看,要不然早被人打死了。
他想着嘴角下意识勾起,连他都没有发现,他还在想着那人的坏,他想要的伴侣应该是一个温柔善良对他很好一颗心全在他身上的人,最好能是个女子。
这样看,无论从哪方面都和苏禾卿背道而驰。
他正想的出神面前多出双手,赵辰星拿着手在他眼前不停的晃,“不准发呆,不准想他。”
他这话就霸道的很了,君陌尘抬起眸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怪冷的,“我没有把他藏起来,更不会喜欢他。”
他以为他说的已经够直白了,绕开他就想走,赵辰星这次倒没有再拦,君陌尘听见他愣愣的开口。
“那他为什么要走?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君陌尘脚步一顿,第一次真真正正打量面前这个少年,他长得也是不错的,一百分的长相能打个八十分,此时那双从来只知道瘆人的眼睛盛满泪水,看着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似的,他轻轻眨眨眼,那眼泪到底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是他把我带来这里的,他说要养我的,他还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丢下我,为什么要骗我?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他也不是在询问,只是单纯的发泄难过。
他蓦地转身执着的望着君陌尘,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符合他年龄的单纯,“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说的那些话?那你帮我告诉他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就是难过,一次次抛弃,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
君陌尘皱着眉,有那么一点点心软,这才是真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啊,少年怀春,苏禾卿就如一抹乍然出现在他灰暗人生中的光,没有苏禾卿赵辰星会死,会变成那奈何桥上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鬼,排队等着喝孟婆汤,转而忘却一切获得新生。
有了苏禾卿他变成了地府的一个小鬼差,牛头马面亲自照看着长大,享漫长的生命。
也判不出个谁对谁错,要怪就怪说这话的人太无心,只当作是在哄小孩子,而听这话的人太认真,以为一不小心就能一辈子。
“大人”牛头马面突然出现,其实也不是突然出现,他们来了好久了,自然也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纷纷朝远处的赵辰星投去复杂的一瞥。
君陌尘冲他们点点头,“何事?”
“十八层的那位魔族嚷嚷着要见你。”马面轻声道。
君陌尘点点头,便想走了,牛头马面也没有拦,他们只负责传话,见不见在于君陌尘。
却不想君陌尘步伐一顿,意有所指的望了赵辰星一眼,“他…该如何?”
本就是苏禾卿一念之间带回的,若本本分分当个鬼差也就罢了,现在看来显然不适合待在地府了。
地府是看管世间至恶至毒之人的地方,掌众生百相轮回万物,责任不可谓不重大,像这种心有执念之人待在这里一不小心就会被邪魔侵入。
“……轮回吧。”牛头马面沉寂良久才道,到底是他们手把手带大的,说没有一点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可那点感情太弱小无力的,还不足以撼动他们的内心。
君陌尘点点头转身便走了,隐隐听见牛头马面感叹了一句。
“要怪就怪那位大人长了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啊。”
地狱十八层往往关着大奸大恶之人,君陌尘只来过一次,还是跟苏禾卿一起来的,这次他一个人,前面照例是一位提着鬼灯的鬼差。
那位要见他的魔族是上次君萧芜和柏生悦押来的那个,十八层的监牢照例是刮着熟悉的罡风,鬼差把门打开就离开了,并不害怕那魔族会跑出来,他手上脸上带戴了神族特制的铁链,除非有钥匙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
罡风停下那魔族虚弱无力的倒在地上,眸子望着君陌尘,这一望就是好久。
终于,他幽幽地开口了,“我族公主唯一的儿子,我族的希望,天帝的二儿子君陌尘,你好啊。”
君陌尘皱着眉,冷冷的望着他并不搭话。
那魔族瞧着他这幅模样就笑了,“为什么还要待在那混乱不堪的天上?来魔族吧,来这里你将不会受到任何欺凌,你骨子里流着前任魔王的的血,那被封印着的现任魔王是你的舅舅,来这里吧,你将会是那里唯一的主人,我们,都将尊你为王。”
那魔族自顾自说着,君陌尘从头到尾神色都很淡然。
他的母亲是魔族,且还不是普通魔族,是魔族的公主,这也是他从小就不受宠爱的原因。
那魔族发现了,咦了一声似是有些惊奇,歪着头略带疑惑的看他,“为什么不心动?难道你喜欢现在被人表面尊敬暗地不屑的日子?”
君陌尘还是那副神色,闻言抬起眸淡淡扫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哪怕我过得再不好,被千万人践踏都不会加入魔族。”
“为什么?”那魔族很激动的望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族人一个个死去,自己的亲人被那万恶的神封印却无动于衷?那是你的亲人啊!”
“那不是。”君陌尘想都没想就否认,“魔族嗜血,残暴不仁,从来不将别人的意愿当回事,只顾着自己的喜乐,甚至以杀害外族人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魔族根本不能称为族群,仅仅是一群只知杀戮修炼的动物而已。”
那魔族看着君陌尘的冷脸看着看着就笑了,“你说魔族残暴不仁?那你可有想过你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他看着君陌尘隐隐有些松动的脸,“你的骨子里流淌着属于魔族杀戮的血,你会愤恨会咒怨会嗜血,你也会变成和你所不屑的魔族一个样。”他说着就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看着你说魔族的不好时都能看见你的眼睛是淡淡的琉璃紫,那真是个十分漂亮的颜色,自古属于王族的颜色,你的头发是黑色的,那应该是受到神族的一半血统影响,要不然就该是漂亮的银白色。”
他话锋一转,“处处都有着魔族气息的人理直气壮的说着魔族的不好时的样子是真的好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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