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下的鸦女，纤巧的脸蛋红赛珊瑚珠，又是含羞又是带怒，着急担忧羞怯不一而足。碧霞没见过她这等模样，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一叠声催着她快点儿说是什么事。可鸦女吞吞吐吐地，总支吾不出来。碧霞只能挨个儿试着问她。

　　“是不是二娘有什么不自在，拿你出气了？”鸦女小小声回答：“倒是同夫人有关系。”“那二娘怎么你了？”这下子又沉默不语了，额头上倒憋出了两滴汗水。

　　碧霞摊开手，无奈叹气，说：“我的好姑娘，你不说个明白是存心要我今夜别睡了，陪你在这里猜星星。”鸦女被逼不过了，扭扭捏捏地揉着衣带，哼哼唧唧地说道：“夫人，她打算给我，给我指配一门婚事。”

　　看她羞得无地自容的样子，碧霞笑着转了转眼珠子，拍手道：“我可明白了。你是怕二娘给你指配的人不中意，想要我去同二娘说一说，让她给你指配个意中人，是也不是？”

　　鸦女也笑了，脸颊像小巧玲珑的上弦月，羞人答答。“也是，也不是。”碧霞笑得握住了嘴，说：“那我就是猜着了一半。可另一半的意思得你自个儿说清楚了，我可不会读心术。”

　　犹豫了又犹豫，突然，鸦女双膝着地，噗通跪在碧霞跟前。碧霞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却扶不起来。

　　“大小姐，我自幼跟在你身边，懂得你是个好性情的主人。今日，鸦女求你看在多年相伴的情分上，帮帮我吧！”“夫人要给我指配，是念在我年纪已长，忠心服侍的好上，想要我将来有个指望，有个依靠。我感激夫人的一片心意。只是，夫人要给我指配的人左不过是咱们身边的，可我，有个痴心妄想，一直藏在肚子里头不曾拿出来。思来想去，今日不说，恐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说了。求大小姐成全我这片痴心妄想。”

　　碧霞被她这一篇话说得愈发云山雾罩，朦朦胧胧。只是使劲把她拉起来，按着她在床榻上坐好。“你自从得祖母点化上天后，一直跟随我左右，什么事情都帮着我。我们比亲姐妹还亲。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都信不过，你还能信谁？”

　　鸦女捏着碧霞的手，激动得眼眶泛红。“好小姐，我就指望你了。”“我这心里头，一直有个人。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他身份高，地位高，绝对看不上我这样卑微低贱的丫头。我只要能给他做个身边服侍的侍妾，也心满意足了。”

　　碧霞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许多不妙的念头纷涌沓至，堵在嗓子眼里只是不敢问。鸦女偷眼瞄了瞄她专注的神情，脸上臊红得火烫。“大小姐，我说出那个人来，你可不能笑话我。”碧霞清了清嗓子，勉强稳住胡思乱想，笑着说：“快说快说吧，急死我了。”

　　“那人你也认识，是孝昌大哥。”

　　碧霞一听是孝昌，愕然又释然地笑了。“瞧你那神秘紧张样儿，我还以为是??????咳，孝昌呀，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好哇！我去同你说一声，保准他赶着来迎娶你过门。”

　　送走了鸦女，碧霞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恐怕是方才一惊一乍的紧张弄的。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么会想到鸦女恋着的人是东皇呢？真是哪里跟哪里呀！可再想了一下，她却笑不出来了，浑身一阵凉意，如夜露落下。那是她心里头记挂着东皇，所以总觉得别人也惦念着。

　　一夜睡不安稳，早起一摸额门头，觉着有点热。碧霞身上酸疼得很，知道自己不舒服，可不愿意鸦女心焦，无论如何都挣扎着到五明宫去一趟。

　　孝昌默默听完后，却一直不做声，方正的脸庞上似飘起层层云雾。碧霞看得心口一沉，说：“到底如何你给个准信我，我也好同鸦女说清楚，免得那个傻丫头日盼夜盼。”

　　拍了拍后颈子，孝昌似乎终于把话语给拍了出来。“是这。前些时候，东皇他给我指了一门亲事，迎娶的是托塔李天王帐下大将无极的小女儿。虽然这些时候还不能办喜事，可聘礼已经送定了。鸦女姑娘的一番心意，孝昌实在感动。可正妻之位是断不能够了。若是，元君信得过我，把鸦女姑娘托付与我，虽是侍妾，我也定会好好照顾鸦女姑娘一生一世的。”

　　碧霞低下头，心里闷闷地难受。可她回去同鸦女一说，鸦女双眼亮得赛过千条霞光，又哭又笑，感恩不迭。“多谢小姐大恩大德，鸦女就是几生几世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呀！”

　　即便鸦女这般大喜过望，碧霞还是不痛快。“鸦女，你可想清楚了。他还得迎娶正妻之后才能迎你过门，过门还不能就开脸放在屋里，还得做一些日子的侍婢。你不仅要伺候孝昌，恐怕还得伺候那位无极大将家的千金小姐。”

　　“小姐，我是什么身份我知道。那些不该想的，我一概不敢乱想。能做孝昌大哥的身边人，哪怕是一个花瓶，我也是高攀了。孝昌大哥是东皇殿下身边的红人，多少女子巴结都够不着。我只要能守着他，旁的都不重要。我只本本分分，谁还能挑我的错，赶我走？”

　　听她这么说自己，碧霞心里一阵钝痛，但又无话可说。待到孝昌把此事向东皇禀明，东皇望着碧霞，微微一笑，别有一番深意在里头。“我还盘算着向昴日天师家要人呢，哪里想到我的手下就先下手为强，从天师家先讨来了一个。只是不知天师能否好事成双，一送送两个呀？”

　　碧霞知道他打趣自己，也暗含试探，便假装不明白，回道：“我们家的姑娘是好，可孝昌也不能那么贪心吧？要了一个不止，还要一双？我可不答应！”

　　孝昌忙摇手说不敢。东皇瞅了碧霞一眼，把话题扯到了彩礼上头来。碧霞只觉得脑仁凉飕飕的，好生不舒服，便随口敷衍了一下，只说让他们看着办。自己便脱身回去了。

　　半路上遇见夜云寒采药回来，还没寒暄，夜云寒就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扁盒子，要她嗅一嗅。碧霞一嗅，一股辛辣清凉的味道直冲脑门顶，浑身顿时松活舒泰不少。“这个东西真厉害，是什么呀？”“里头是流丹白膏，我新配制的。除秽扶正最有奇效。你多嗅一嗅，保管就好了。若遇上那全身火烫、昏迷不醒的，挑一点抹在这儿就好了。”

　　碧霞开心地再嗅了嗅，尔后珍重地收好，说：“你还有什么救命好药，别忘了多多给我一些，我替那些受苦受难的谢谢你。”

　　夜云寒轻轻嗤笑她，说：“你老这么抛头露面在外奔波，闺阁名声可不好。你爹近日忙着准备炼化齐天的大事，自然没空理睬你，可大局安定后，你的婆家还是要找的。看到时谁敢要你。”

　　碧霞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角。“那更好，我一辈子逍遥自在，独来独往。再不许人拘束我。”夜云寒那双不能视物的紫眸闪过一丝光芒，点了点头。“这话听来可真硬气，好！我此时没空，大法师和你爹还等着我回去复命，等闲了，咱们把酒细谈，如何？”

　　看他匆匆而去，碧霞本想问他齐天炼化会如何，但兹事体大，想他也不好详说，便作罢回府，给鸦女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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