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皇上！好了，长生药好了。”花胡子老头揭开紫砂药炉的盖子，将瓷碗端出来，呈给南陵皇帝，“这就是长生药！”
南陵皇帝将茶杯丢在一边，伸手去接瓷碗，因为太过高兴，他的双手有些抖，“长生药……朕终于等到了！”
南陵皇帝身边的公公拿着银针试毒，银针沾上长生药的汤汁没有任何变化，“回皇上，没有毒。”
瓷碗还有些烫，但是南陵皇帝丝毫不在意，端详着瓷碗里紫黑色的浓稠的鲜血，喜不自胜。
“恭贺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地宫中的人齐齐贺喜。
南陵皇帝还算清醒，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找人试药。”
宫人面面相觑，虽然长生是好事，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那碗真的就是长生药，说不定喝了不是生而是死。
花胡子老头站出来，“回皇上，老臣愿意以身试药！老臣有信心，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药！”
“好。”
南陵皇帝亲自为老头端着碗，花胡子老头拿着勺子，稍稍舀了一勺，送进口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花胡子老头身上，尤其是南陵皇上，目光如炬。
“啊——”老头痛呼，倒地不起，浑身痉挛，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清晰地在地宫中回荡，老头抱着自己，痛苦地呻吟。
“怎么回事？”南陵皇帝看着手里的长生药，神色复杂，然后将瓷碗放到桌子上，“快看看他是怎么了！”
瑾兮本来就睡得难受，是被吵醒的，她皱着眉，看着花胡子老头就在她边上疼得满地打滚。
渐渐地，老头安静下来，也不发抖了，就在地上躺了好一会，用手捂着脸，两个胆大的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老头深深地呼了口气，缓缓将手放下。
南陵皇帝震惊地看着老头，“这、这是……”
瑾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看到那个糟老头子摇身变成了英俊的少年，标志性的花胡子变成了乌黑，配在年轻的脸庞上有些格格不入。
老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布满皱纹的皮肤重现生机，光滑得像是回到了青年时的状态，老头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没有摸到皱纹，他连忙去拿镜子，镜子里竟然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一边的宫人个个懊悔自己没有申请去试药，否则现在重返年轻的人就是他们了。
“皇上！这真的是长生药！”老头欣喜若狂地跪在南陵皇帝面前，“喝下后的巨痛是因为骨骼、经脉、内脏在重新生长，破而后立，这是长生的代价。”
“长生药……”南陵皇帝重新端起瓷碗，久久地凝视，“上苍果然待朕不薄，真的让朕得到了长生药！哈哈哈——”
瑾兮颓败地闭上眼，上苍真是残忍，她身为药人却只有二十几年的寿命，而她的血却能让人得到永生，真是可笑。
南陵皇帝迫不及待地喝下长生药，随之而来的是疼痛，瓷碗从他手中跌落，在瑾兮身边碎裂开来。
“啊——”南陵皇帝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抓着扶手，才避免身子滑到地上，骨骼生长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南陵皇帝身上的痛楚才渐渐散退，他的手指慢慢地松开扶手，公公小心地扶他坐正身子，“皇上感觉怎么样？可有舒服了些？”
老头自觉地将镜子呈到南陵皇帝面前，南陵皇帝就在铜镜里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甚至比年轻的时候还要面色红润，他站起身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药人血真的是当世奇药。”南陵皇帝走到瑾兮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已经恢复许多精神的瑾兮，如此正眼看她，才发现这女子真的是美得倾国倾城，“这世上唯一的药人，瑾兮，朕舍不得让你死了，就一直待在朕身边吧，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你可以陪着朕坐拥整个天下！”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瑾兮心里有点发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传闻，鲛人拥有倾世美貌，朕看了扶苏和你，才知道所言不假，朕的后宫中没有一个女子可以美成你这样，不，朕一生所见的女子中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美丽。”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容貌是个拖累。”南陵皇帝年老得都能当瑾兮的父亲了，即使他现在恢复了年轻的样子，而且瑾兮很清楚南陵皇帝这是要软禁她，“皇上，养虎为患，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
“你敢拒绝朕？”南陵皇帝眯起眼，所有的皇帝都一样，不许任何人违逆他的意思，“朕不需要过问你的意愿。”
瑾兮缄默，与其理论，不如休息。
“怎么？还在期望瑞王会来救你？”
“他会来的。”瑾兮说得很坚定，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就是信他。
南陵皇帝突然记起手下回报的消息，花朝节的时候瑞王送了瑾兮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俩人还在伞下亲吻，“那最好，瑞王愿意自投罗网，朕开心还来不及。”
“照顾好她，找干净的衣服给她换过。”南陵皇帝站起身，吩咐地宫中的宫女，“不许她踏出地宫半步，不然朕要了你们的命！”
“是，奴婢遵旨。”宫女们从皇上方才对瑾兮说的话里就能看出这瑾兮说不定过几日就成了宫里的娘娘、她们的主子，宫女们自然不敢再怠慢瑾兮，诚惶诚恐地扶瑾兮起来，扶她坐在躺椅上，然后分头去准备浴桶、热水、干净的衣服。
南陵皇帝看着瑾兮任人摆布的乖巧的样子，心情很好，“三日之后，你若是有命从晔皇陵里活着回来，你就是朕的瑾妃，这地宫就是你的寝殿！”
瑾兮在躺椅上装睡，实在不想理会南陵皇帝的自大。
……
……
秦府。
“父亲，为何明知皇上要抓侯女炼制长生药，还将侯女送到皇上面前？”秦修漠不解，“皇上得到长生药，于我们不利。”
“你以为世上真有长生药？”秦舜望着紫宸明宫的方向笑了，“这个时辰，想来皇上已经喝下所谓的长生药了。”
“父亲这话是何解？”
“所谓的长生药，的确能让人恢复青春容颜，但是要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就是将几十年的年寿倾注到短短十年里，按皇上的身体状况来算，本来就只有十几年的寿命，服下长生药后，十几年的寿命就折换成了一、两年的寿命了。利用瑾兮，无声无息地杀死皇上，再好不过，最重要的是秦家能得到阑州地图。”秦舜嘲讽地笑了，“药人的寿命都只有短短的三十年，喝下药人血的人还妄想得到永生？真是可笑！”
“原来如此。那算起来，忠义侯女也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了。”
“五年不到，殚精竭虑让她的内脏衰亡得更加迅速。你关心她做什么？反正启家嫡女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说来也是可笑，失忆后竟然喜欢上了瑞王，呵，她不知道当初一刀捅死她的就是瑞王吗？”
“瑞王也不会想到十六年前武家灭门是……”秦修漠叹息，后半句话被风吹散在夜色中，又被滂沱的大雨淋湿，变得沉甸甸的。
“他们斗得越厉害，对秦家就越有利。启家大祭司说的半点不差，瑾兮的确是杀死瑞王最好的利器，瑞王一死，苍奡何以为惧？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秦家！”
秦修漠沉默不语，他从未想过，重振秦家需要以涂炭生灵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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