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丁达和之前那些人果真是你杀的了。”李承乾问道。
大勇断然点了点头,“是我干的,他们眼睛早已瞎了,心也是黑的,留在世上又有何益,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李承乾淡淡一笑道:“我听你方才念道,天不仁,地不义,既如此觉得,又何来替天行道呢,不过是一已私愤,发泄完了便是。”
大勇冷笑道:“你是要帮他怎的?”
李承乾摇摇头,“我不爱多管闲事,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一下。”
大勇见李承乾言语并不唐突,又知分寸,不知不觉就缓和了语气,问道:“什么问题?”
“你房中神龛里供着的,是何方神圣,不才见识浅陋,平生从未见过,实在是有些好奇。”李承乾语气平和,像是随口一问。
大勇愣了片刻,有些犹豫,却也如实回道:“他是我的恩人,三年前我险些在红梅的坟前自尽,却被一个行脚僧人救了,他……教了我许多……”
“教你如何驭尸吗?”李承乾静静看着大勇的眼睛,仍是淡淡的语气,却让大勇有些不敢直视。
“他帮我找回了红梅,再养些时日,她会回到从前的样子,我们夫妻二人,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在一起。”大勇喃喃道。
“靠什么养?”李承乾接着问。
大勇沉默了,避开李承乾的目光,转过身一把拎起神志不清的丁二郎,拽着他的衣领,拖着他向院子外走去。
红梅垂着头,跟在大勇身后,亦向门外走去。
李承乾没说话,和落落一起随着他们出了院子,丁员外踉踉跄跄也跟了出来。
一行人走在小村萧索的土路上,大勇一声梆子,一声醒醒啊,粗哑凄厉的声音在村子里回荡,慢慢的,家家户户灯烛渐渐亮了起来,胆子大些的人家,推开了门窗,出来看个究竟。
一处小小的村落,几十户人家,渐渐聚集在村里逢年过节演社戏的台子前。
黑压压的人群里,李承乾一眼便看到了小缺的身影,他面陈似水的疾步而出,瞬间便出现在小缺身边,一把扯住了她。
“你怎么出来了?”他沉声问道。
小缺睡眼惺忪的对李承乾说:“这边夜里看大戏吗,我看她们都出来了,便也跟了出来。”
李承乾看了一眼那戏台子,不知如何向她解释,便点了点头说:“你只管跟好我,哪都不要去了。”
小缺点点头,踮着脚尖看向台上,李承乾拉着她,穿过人群走到大勇身边。
脚还没站稳,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大勇身边的女子将一双手生生的伸进了二郎脸上的皮肉里,五根惨白尖利的手指从二郎后脑勺处伸了出来,带着丝丝粘稠的脑髓和血浆……
儿子毫无防备的惨死在自己面前,二郎的爹像是被人抽走了膝盖上的骨头,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大勇……
大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蹲下来对丁员外说:“你儿子被我媳妇杀了,我明日就随你去见官……”
说罢又阴森森的看向四周惊恐万状的一村男女老幼,淡淡问道:“你们有谁看到丁二郎被我媳妇杀了……”
四下一片噤若寒蝉般的寂静。
大勇好似怕这一村人听不懂似的,又问了一遍:“丁员外的儿子被人活活掏了脑子,你们可曾看到是谁干的,明日我陪他去官府报案,你们可有愿意作证的?”
依然是一片石沉大海般的死寂。
大勇嘴角刚刚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回头对丁员外说:“没人看到,怎么办?”
丁员外抱着儿子狰狞的尸体,涕泣横流,无言以对。
“我看到了。”人群里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众人纷纷转头看时,只见一个年迈的老人蹒跚着穿过人群,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走到大勇身边。
“爹……”大勇失声叫道。
“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三年前就死了。”老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骸,又扫了一眼大勇和他身旁的骷髅,厌恶的转过头不再看他们,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污了他的眼睛。
“爹……他们该死,你这又是何必。”大勇没老人一道凌厉的眼神看得一阵虚弱,一下子没了方才的气势。
“他们该死,难道你就不该死?我教出你这样的不肖子,我最该死。”大勇的爹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半。
他将酒壶盖上盖子,扔在地上,擦了擦嘴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村子里的人磕了三个响头。
“我替儿子儿媳给你们谢罪了,这辈子只有一条命,不够还你们大家的,下辈子,我接着还。”
老头说完,吐了几口黑血,抽搐着倒地而亡。
大勇歇斯底里的扑向老人,将他干瘪苍老的身体包在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直跟在老头身后的吴命大,红着眼圈,走到李承乾身边。
落落看了一眼吴命大脖子上那道鲜红的勒痕,嘲笑道:“这是在哪差点把命丢了啊。”
吴命大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大勇身旁的骷髅。
落落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光会跟我们瞎咋呼,连副骨架都打不过。”
大勇的哭声似乎刺激到了身旁的骷髅,她喉咙里便发出刮擦般的咯吱声,抬起爪子朝人群里抓去,落落飞身向前,一把拽住了骷髅,将两根细小的手指扣在了红衣骷髅冰凉的脖颈上,稍稍用了几分力度,便发出几声清脆的骨裂声。
大勇猛地回过头,脸刷的白了。
“你别伤她……”
大勇一边哀求,一边冷不防的抡起手里的梆子朝落落劈来,李承乾眼疾手快,一把将落落挡开,袖袍扫过那梆子,却呲的一声烧了起来。
落落童颜大怒,回身一脚踢在大勇腕子上,梆子骨碌碌掉在了地上,她撅起小嘴儿,恶狠狠的瞪了大勇一眼,大勇急忙扑向滚落在地上的梆子,却被李承乾弯腰捡了起来。
李承乾指尖触到梆子时,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半个月前在明月房内,他从明月手中拿过那枚玉扳指时,缠绕在他指尖淡淡的奇异感觉,比此刻要明显许多,但那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和力量,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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