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垣不知道自己在柜子里躲了多久,黑暗袭来,他听到鸟儿归巢,看见月色透了进来,可父母和谢澜,始终没见回来。
柜子内黑漆漆的一片,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惧涌上心头,他不敢闭眼。
他害怕闭上眼,会看到小英痛苦的样子。
那股神秘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谢垣始终没有想明白,这个世界,或许真的跟自己看到的不一样。
他双臂紧紧拥在一起,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衣服已经被冷汗渗透,额上仍旧有汗珠落下。
“哗啦”一声,院门被人推开了。
“垣儿?”
母亲林鸢的声音由院门处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谢垣现在只觉得浑身发软,嗓子里如同堵了棉花,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说动一下。
“妈妈,哥哥没回来吗?”
是谢澜。
她进了屋,看到桌上谢垣的包,奇怪地嘀咕道:“不会又跑去后山了吧?”
很快,父亲谢秋也回来了。
家里人多了,谢垣身上的恐惧感渐渐消退,他动了动身子,推开了衣柜的门。
“哥!”谢澜惊呼一声。
“澜儿。”谢垣艰难地出声。
林鸢和谢秋听到声音,也冲了过来。两人见他面色惨白,以为他回来的时候淋雨伤寒发作,忙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把他抱回了床上。
林鸢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还好不烫,等会我煮点姜汤给你喝。”
说着,她转头向谢澜叮嘱道:“好好看着你哥哥,我去做饭。”
谢澜应了声。
谢秋也出门了,似乎是有人来找,说有事商量。
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寂静的有些可怕。
谢澜歪着头,盯了谢垣半晌,低声道:“哥,你是不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谢垣眼睛眨了下,想到刚才的事,不由得心惊肉跳。
谢澜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哥,你别瞒我,我们是双生子,有心灵感应的。”
谢垣反手抓住谢澜的手,声音都在发颤,“安澜,你还记得上次在那个山洞里看到的东西吗?是真的,那本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他说着,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鼻尖一酸,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我看到了,小英……小英也和那些人一样……失踪了,可能……死了……安澜,这世上真的有鬼神……”
谢澜愣愣地看着他,带着一丝哭腔,“你是说,林海和小英他们都死了?!”
谢垣轻轻“嗯”了声,扭过头去,望着另一个方向,“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
说着,他伸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比划着,“就在我面前,小英化成了一缕……粉尘,消失了……澜儿……”
谢澜有些不敢相信,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谢垣的手,低声道:“哥,不可能的,不要乱想了,你还病着呢。你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小英和林海他们或许就回来了。”
她说这些话时,肩膀在微微颤抖。
谢垣摇了摇头,“不会了,你还记得李青他们吧,他们失踪前,也跟今天一样,打雷又下雨,那会可是冬天啊……”
谢澜拍着他胳膊的手一滞,没有再接话。
雨后的山中,空气里带着草木的香气,从窗户卷了进来。
油灯下,林鸢捏着针线,正在给谢澜的新裙子绣花。
谢秋坐在一侧,抽着烟,一下又一下,青烟袅袅,模糊了他的神情。
“阿鸢。”
林鸢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谢秋掐灭了烟卷,眉宇间有一丝愁意,“我下午的时候出去看了,林家那孩子应该是回不来了。隔壁灰叔家的小英,今天下午失踪了。”
林鸢的手微微抖了下,“你的意思,垣儿今天看到了?”
谢秋握住她的手,语气里很不确定,“不知道。可你看垣儿那样子,如果只是伤寒,也不至于路都走不好,弄得满身泥水……”
林鸢喃喃道:“又来了吗?怎么会这样?我们该怎么办?秋哥。”
谢秋抱住她,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
林鸢轻声啜泣道:“当初生他们两个的时候,就电闪雷鸣,天空跟血染了一样,我让你们送他们去玄门避灾祸,你不愿意……”
谢秋长长叹了口气,“阿鸢,玄门未必能护住他们啊。当年他们出生,村子里就出了事,玄门的那些人,表面正义凛然,可很多人和魔宗的人又有什么区别。阿鸢,你难道忘了我们……”
林鸢抓紧了父亲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可他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谢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去送死,但也绝不能因为我们再多死一个人。”
谢垣愣了愣,拉着谢澜蹑手蹑脚回了自己的屋子。
谢澜就睁大了眼睛,“哥,妈妈那是什么意思?我们……”
谢垣没有回答。
父母亲的话,至少证实了他一半的猜想。
这个世界,有修仙者。
谢澜在他旁边坐下,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
谢垣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谢澜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夜已深了,六月的天总是喜怒无常,月亮挂在半空,天地间却落着雨。
“咚咚咚……”
院门被人敲响了。
谢秋微微愣了下,起身,“谁啊?”
“我。”一个男子沉沉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谢秋听到这声音,没有答话,径自开门走了出去,站在了廊下。
院门被推开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穿着身素色长衫,拄着根拐杖。
他进了院子,就站在院子中央,和谢秋四目相对。
谢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敲门声,从梦中惊醒。
他下了床,趴在门上向外望去,院子里站着的是城隍庙的庙祝云爷爷。
温城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中心东面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听说着宅子以前是云梦山仙门家属居住的地方,后来就成了温城的城隍庙,云爷爷就是那里的看门人,也就是庙祝。
云爷爷是个很和蔼的人,城里的孩子,他都很喜欢,时常会自己做些小玩具给他们。谢垣和谢澜小时候没少从他手里拿过东西,当然两人也偷偷给老人家送过米酒和下酒菜。
云爷爷站在院子里,鞋子和衣角上没有一丁点的污渍,他手里的那根拐杖在月光,萦绕着淡淡的蓝光。
谢垣愣了愣,云爷爷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谢澜也醒了,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一旁。
两人趴在门上,大气也不敢出。
谢秋冷笑一声,手背到身后,眼角扫过院门,“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城隍庙,半夜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云爷爷兀自在院中的青石凳上坐下,打开了酒葫芦。
他灌了口酒,叹气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这么折腾。”
说话间,他声音提高了许多,“这温城,原本是一方避世的净土,你们一家不属于这里。小谢,我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没有说破你们的身份。但是,现在,你们必须搬走。”
谢秋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云爷爷“嘿嘿”笑了声,伸手指了指屋内,“不是我说你,以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不等谢秋说话,就听他又说道:“你们家那两个孩子是什么人,我可是一清二楚。他们,不适合在人间生活。”
谢垣皱眉,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了眼谢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谢澜,一脸疑惑。
“我们不适合在人间生活?难不成要上天?”
谢澜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谢秋眉头动了下,眼中升腾起一丝的寒意。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云爷爷又喝了口酒,唇角露出淡淡一丝笑容,带了几分的凛然,“怎么?想杀我?”
谢秋被看破了心思,阴森森道:“你别以为你是云家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你躲在这里也够久了,外头那些人,有一半可是冲着你的。”
谢垣眉头紧蹙,听父亲和云爷爷说话,越听越糊涂。
两人应该是认识的,这是肯定的。
这其中,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事。
谢澜拽了拽他的袖子,“哥,他们在说什么?”
谢垣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摇头。
云爷爷眼中精光闪动,手中的拐杖上蓝光清如水,亮而不刺眼。
他侃侃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们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肯定会引发更大的灾难。如果想要保住那两个孩子,最好找个没人的山,去避灾。”
“嘿嘿,我还挺喜欢你家那垣儿的,他可比你年轻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谢秋抬眉,“你个老东西,都这么些年了,废话还这么多!”
说罢,他反手唰地一声拔出了长剑,冷声道:“再不滚,我可真不客气了。”
谢垣和谢澜面面相觑,父亲什么时候会功夫了?
就听门声一响,林鸢走了出去。
她走到谢秋身边,取过他手里的剑,插入剑鞘,而后转身向云爷爷施礼,“林鸢在此多谢云公子好意。当年我们来时,你未说出我们的身份,如今,也请云公子能继续保密。当然,我们夫妇也绝不会向别人透露你的消息。”
云爷爷看到林鸢,眼睛亮了亮,笑道:“还是你懂事。”
林鸢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谢垣呆呆地听着父母和云爷爷的对话,心里一阵翻腾。
父母的身份,似乎也不简单。
难道父母曾经是玄门的人?
忽然间,一声炸雷响起,一道眩目的闪电从夜空中横过,直直往院中落下。
谢秋和林鸢都为之一怔,“不好!”
却听云爷爷笑道:“慌什么,我设了结界。”
果然,那道闪电到了屋顶,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竟然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动,而后消失不见了。
云爷爷捋了捋胡须,转身往院外走去。
他边走,边摆手,“不用送我,不用送我,老头子我还走得动。”
谢垣嘴角抽了抽,父母并肩站在廊下,并没有要送他的意思啊。
明天一定得去找他,问问是怎么回事。
谢垣打定了主意,爬上床,睡觉。
谢澜一言不发,在父母进来之前,回了自己房中。
谢秋和林鸢站在廊下,双双叹气。
林鸢望着远方起伏的山脉,苦笑道:“你又何必和他争,他也是个可怜人。”
谢秋摇了摇头,“我们……都身不由己啊。”
雷电过后,夜空之中乌云却尽散,月光皎皎,星子璀璨。
喜欢反派在你身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反派在你身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