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里,高大的冰杉木隐天蔽日,树与树生长得紧密,笔直乌黑的树干交错在一起,树冠连成一道天然黑幕,几乎透不进一丝的光。再加上这里安静得可怕,偶尔一声凄惨的鸟鸣就叫人汗毛竖起。
林映染一直很机警地留意着四周,当她碰到古树那拱起的树根时,那树根竟像游蛇一般向后缩了一缩,似乎她不经意的触碰,惊扰了它的休息。
巨大的壳型动物活动着自己几十只脚,慢慢地爬上了树枝。
沿着甲虫攀爬的路线一路往上望去,竟看见那树冠上涌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
紧紧跟在林映染身后的人当然也看到了,于是他们条件反射地立马定住。
不敢轻举妄动。
待林映染确定一切安全的时候,他们才跟了上去。
黑色沼泽里枯树枝与腐化了一半的叶咕噜咕噜地被泥水吞噬掉;那藏在岸边的黑鳞鳄渐渐浮出了水面,睁开了那浑浊的眼。
“这里好恐怖啊。”汤米轻轻地拉了拉薇薇安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道。
对于两个平时话痨一般的人物,憋了这么久已经算是极限了。
“你没听说吗?这里危机四伏,比那刀山火海还难闯。”薇薇安一刻不放松地盯着前面的路,费劲地半侧着头,对着汤米的耳朵说道“传说中,有五个能力强大的巫师进了这片森林,最后只有一个人走到了菱湖。”
“这么难闯?”汤米说话的音色都在发抖。
“那可不,几千年,就只有他活着去了,要不是他,人们可能现在都只以为这菱湖只是传说呢。”薇薇安说得越来越玄乎,让汤米一个劲地感叹这里的神秘。
“那我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丹尼尔这时也凑了过来。
刚刚他其实也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这下更忍不住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
“后悔了?”
众人的窃窃私语被林映染打断。
“这里是人间地狱,不带丝毫夸张的成分。”林映染背着身,在淡淡地说完后,最后一个字落的同时,拔剑起跳。
一道寒光闪过,众人都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见一颗脑袋重重的陷入了土里。
那是尸者苍白枯瘦的头颅。
这时,丹尼尔朝后望去,那些树干上爬出了一些白色的枯瘦尸者。
越来越多的尸者匍匐在树干上,石头上……他们搅动着长舌,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他们。
“还不动?”
要是没有林映染提醒,他们可能还没回过神。
“哦……好好。”汤米立刻拔出他的枪朝着尸者一顿扫射。
顿时,众人黑脸。
“我是喊你跑啊。”林映染抹了抹额头“汤米你可真聪明,这下不仅是尸者,各种杂七杂八的妖怪都要朝这边来了。”
很显然,那些尸者根本不是几颗子弹能对付的。
尸者是由一些因过度崩溃而导致力量逆行的血族变成,不是高阶武器,基本上是不能够伤害到它们的。
被汤米激怒的尸者们朝着林映染他们以几十只为一波地扑了过来。
林映染迫不得已抽出了平时惯用的轻便银剑,左手撑了撑树干,提腿,身子平行在半空借力踢飞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尸者。
长长的头发在她旋转时纷舞,那银剑也像是一条银蛇那般穿梭在敌人身边。
而当那发丝静止的时候,她的身前已倒下了一片尸者。
但相对于数量庞大的尸者而言,这不过就只是拖延了它们一阵子而已。
尸者再次扑上来的时候,木野当即挡在林映染的身前,抽出剑刺入一只尸者的心脏,然后高高地用剑将它的尸体举高,用力地甩了出去。
漫无目的进攻的尸者被横空而来的尸身绊倒在地。
“你们先走。”木野背对着说道,目光却依旧警觉地盯着前面的敌人。
以林映染对木野的了解,区区尸者并不能难倒他。
“好,你小心。”说完,林映染带着丹尼尔、薇薇安、汤米向前跑去。
木野的剑瞬间变得通红,他灵活得运用腕力将剑朝敌人横切过去,随着剑锋破开层层气流,一束烈焰从那剑光中幻化而出,将大群尸者围在了火圈当中。
原始森林里灌木横生,树也是随意生长,泥泞的路极其难走。
“前面的沼泽,注意脚下,沿着岸边走。”林映染望了望四周密集的树枝,扶着一棵岸边树,慢慢移步。
她这么说,就意味着脚旁的清河逐渐会被沼泽替代,如若稍不注意踩空,便会被黑鳞鳄拖走。
鳄鱼有极强的咬合力,一旦被咬住,便极其难以脱身。
汤米、薇薇安、丹尼尔踩着河床稀松的泥土连大气也不敢出。
清凉的河水里游着一些纯白色的鱼,它们体型修长,尾翼轻薄得像是一层纱裙,它们狭长而暗红的眼浑浊。由于生长在极暗的地带,这些鱼已经丧失了视觉能力,天生盲眼,只靠着捕食一些腐肉为生。
而这些浮在河上的腐肉,皆是由岸边食人树上悬挂的尸体掉落的。
薇薇安看了看上方那些以各种形状被悬挂的尸体,咽了咽口水,心拔凉拔凉的。
丹尼尔在林映染身后走着,便看见清河逐渐流速变缓,而周围的长长的枯草也越发茂盛。
想必前方就是沼泽地带了,而黑鳞鳄栖息在茂盛的枯草泥滩,随时准备偷袭。
林映染拨开枯黄的草,沿着较为干燥的地方为他们开路,可是正当她回忆路线以防迷路时,一阵翻腾的声音响起后,随之而来的是薇薇安的尖叫。
林映染赶紧回头,便见到一只黑鳞鳄死死地咬住薇薇安的衣裙,死死地将她往水下拖。
“死鱼!”汤米一脚踩在了鳄鱼头上,然后抽出了一把军刀割下来它的头。
还好这只是一只幼鳄,杀伤力还不大。
“六小姐,您看。”丹尼尔望着远处,眼神有些空洞。
林映染顺着丹尼尔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稀稀拉拉的枯草林里竟然有一大群的黑鳞鳄浮上了水面。
前进的路只有一条,他们不得不硬闯。
“跟着我的脚步,尽量往边缘地带走,千万不要进了它们的埋伏圈。”
林映染说完,便飞快地提着银剑朝前方跑去。
三人愣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鳄鱼大军纷纷朝着浅滩行进,林映染踩着鳄鱼的头,翻身将剑垂直插入了鳄鱼的眼,再次落到另一只鳄鱼的头。
薇薇安也用消音机关枪一边扫射一边往前跑。
机关枪里的子弹并不是普通的子弹,当子弹遇见空气后,便会脱去外壳形成齿轮状的金属飞镖。
这特殊子弹杀伤力巨大,一旦命中目标便会将其击打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于是,经过强猛火力攻击,鳄鱼的尸体沿着河岸堆积如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堡垒,一时半会儿这些爬行动物也是翻不过来的。
趁此机会,四人一口气都不敢歇,朝着前面飞奔,跑出了沼泽地带。
从密林的浅缝中,尤可见那天光正在慢慢失色,众人估摸着这差不多已经临近傍晚。
密林里磁场混乱,计时器通通派不上用场,唯有从那茂密树叶中能大致推算出模糊的时间。
淌过林间的小溪流,冰凉的水冒着寒气,冻得人手脚冰凉。踩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薇薇安一没站稳,差点从那石头上跌下,丹尼尔眼快,立即伸手抓住了薇薇安的手。
“噢,好险。”薇薇安瞥了一眼湍急的溪流,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小心,别掉进水里了,这里的水有剧毒。”林映染扶住一根藤条,回头提醒着,薇薇安眼睛瞪得大大地指了指林映染的背后,慌乱了一阵还未说出口时,林映染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若无其事地将藤条上的蛇拉了下来,朝着水里给那蛇猛灌了一口水。
众人目睹那蛇身体渐渐发黑,皮肉慢慢地缩在了一起,成了蛇干。
这下,丹尼尔都被吓得不淡定了,却见林映染瘪了瘪嘴“瞧,为了给你们演示,浪费了一口蛇肉。”随后,林映染便转身走了。
“六六六小姐,您等等我啊!”薇薇安跟着追了去,一刻也不想在这溪水上多待一分钟。
“傻丹尼尔,你干嘛啊,走啦!”汤米一手提起丹尼尔的衣领,双脚踩在岩石上,生怕他掉下去。
却不想丹尼尔蹲下身子,从衣服里掏出一根试管,盛了一点冰凉的水“我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里面的成分。”
“万恶的理科男!”汤米无可奈何,只能牢牢地抓住丹尼尔的衣领,以免他失足落水。
“你不也是。”丹尼尔起身封住瓶口,丢下一句话后,默默走掉了。
“喂,你不说声谢谢么?”汤米生气地跺脚,朝前面跑去。
不过身为结界术师与计算机黑客,汤米确实天才型理科男。
这时,天已经黑尽。
“走了这么久,原地休息休息,明天也许会遇到更多的危险,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林映染选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然后盘腿而坐。
大树伸出地面的树根刚好形成了一个较为安全的空间。
“六小姐,照你这么说,我们多久才可以到菱湖啊?”汤米抓耳挠腮,脸上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知道,我没去过菱湖,这片森林也比我想象的大。”林映染摩擦着两颗石头,生起了一堆火。
她在几年前曾经来过这里,是为了取森林里怪兽的魂魄炼成刻印。
但她走了三天也没有走出森林,于是只有原路返回,传说中的菱湖连影子也没见到。
“真担心前线的情况,我想我的结界也抵抗不了多久吧。”汤米垂下头叹了口气,往树根外延加了一道防御结界。
“是啊,也不知道艾瑞克国王能撑多久。”丹尼尔摆弄着试管,将里面的液体荡出一些小小的气泡。
林映染何尝不担心呢?
罗迦特曾经跳过十三座城池直逼王城,面对这样恐怖的敌人,往最坏的结果想,说不定寒羽国已经沦陷了。
林映染此时全身莫名一紧。
她沉了沉气,告诉自己不要太悲观,然后转移了话题“明天,也许我们会遇到言灵之妖”
“言灵之妖?”薇薇安擦拭武器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的,这是一种力量巨大的妖怪,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强大许多。”说到言灵之妖,林映染瞬间回想起了当年遇到它的场景,“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与言灵之妖的战斗是可以避免的。”林映染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说“如果有什么陌生人提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们一定不要回答,因为言灵之妖是靠语言来锁定目标的,你不答,就不会被它攻击。”
场面突然静止了,众人皆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盯着汤米。
“我保证明天不会回答!”汤米举双手,抿住嘴。
在黑漆漆的森林里,巨大的结界包裹着火光,同伴们皆围着火堆睡着了,而林映染却靠在巨大的树根上依旧未能入眠。
宁静的夜晚总是让人牵动起忧郁的神经,她的脑袋里又出现一些回忆。
在那座美丽的枫叶林里,有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有她逃不掉的天命。
记得初入枫叶林,她误闯了国王的秘密花园,那时的她看到了这一生中她认为最漂亮的人。
他指尖摆弄着黑色的蔷薇花,眉宇间是寂寞和忧郁,像天使一样全身上下裹着一层柔光,令她躲在树后看入了迷。
被他发现后,她仓皇逃跑,那样子就像是十二点钟敲响后落跑的灰姑娘,这样美丽的童话只差一只掉落的水晶鞋。
再次遇到他,他莫名地纠结起她夸他‘混血’的事情,那样子真是认真得可爱。
当她同众人弯腰行礼恭迎国王时,他的出现令她惊讶,片刻后,他竟走到她的身旁,调侃她行礼的错处,让她的腿跪得酸麻,自己却一副得逞的样子,潇洒走过。
真是可笑,林映染明明痛恨着罗迦特,并不想再记起他的半分,可是初见那日他的装束,她却还记得一清二楚,他对她的调侃,她也一字不落地刻在了脑海里。
在夜晚的时候,密林的枝丫会伸展,刚好在她的头顶露出一片夜空。
林映染仰头对着天空发呆,嘴角却轻轻向上弯起。
木野微微睁开眼,望着前面的她,沉默注视后,抱住手换了个姿势,闭上了眼,手中的剑从未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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