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走了？”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小元。

　　“自然没有。我往人界走的远了些，躲开了后面的追兵。等到没有了他们的踪迹，又转头回去，本来想找机会再进一次冥界，没想到却在离冥界最近的一处驿站外，见到了她。”

　　“她是来找你的？”

　　小元摇头：“不是。”

　　“那……”

　　“据说是她刚到冥界不久，又用不惯那里的东西，所以被冥界长老引着出来，买一些寻常的物件。

　　我听驿站的老板说，他们这里因为靠近冥界，经常会有各种小鬼光顾，不过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这些小鬼一到白天很少会来到人间，就算来了，也不会做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所以时间一长，住在这里的人们就习惯了。

　　据他所说，自当年的王后去世以来，冥王从来都是孤身一人，虽然想要一步登天的女妖数不胜数，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看上过什么人。这个公主刚刚出现的时候，众人都以为她是个痴心妄想的疯子，想用这种哄小孩的把戏欺骗冥王。

　　她的法力不高，身上又带有人族的气息，最开始的时候差点就没了性命。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冥王的耳朵里，当即命人找到了她，那个时候她已经被璀璨的奄奄一息，方见到冥王就昏死了过去。”

　　“那她现在可好？”我脱口而出，复又想到闫爀对闫月的愧疚，应当不会让她有事的。

　　“她被冥王带了回去，治了伤，悉心照料了许久，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处死那些重伤她的人，冥王照做了，所有打伤过她，欺凌过她，哪怕是口头上侮辱过她的妖魔小鬼，都在一夜之间被血洗，自此，大家终于相信了她的身份，又或者，是相信了冥王对她的偏爱。”

　　我很难想象一向心软的云儿会做出如此反应，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她的伤一好，冥王就令长老宣布她的身份，原本已有八分相信的鬼众终于知道她的来历，作为已故王后唯一的女儿，怪不得冥王对她的态度会那样的纵容。听闻自她伤好之后，冥王便令人带她熟悉冥界的一切，衣着饮食，事无巨细，只要她想要的，就一定会送到她的手上。可即便如此，她对冥王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像是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后来传出谣言，因着王后之死，公主一直埋怨着冥王，所以才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对这个父亲的态度，也不如一般父女的亲昵。曾经有几次两人争吵，冥王气的极了，想要责罚她，公主一点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冥王败了下风。

　　冥界中有人为王上不值，曾经进言废除公主，或是给予从重处罚。说这些话的长老许是不相信，冥王会为了一个刚刚见面的女儿对他们动手，可等到被废去修为，罚入地狱的时候，却是后悔也来不及。”

　　“所以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忤逆云儿的意思，你也因此被放了出来，没有被带到闫爀的面前。”

　　他点头，眼中晦涩难明。

　　我突然想到：“你应该又见过她了吧。”不然，他也不会回来。

　　“不错。她在那里呆了两天，我也跟了两天，只是苦于没能找到机会，又忌惮于周遭的凡人。”云儿身边有着冥界的长老，若是与小元动起手来，凡人只得遭殃。

　　“那你是怎么见到她的？”我问。

　　“是她来见我的。”他回答，“我本来以为没了机会，想着不如回来找姑姑，再一起去寻她。没想到当日夜里尚未出门，她就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

　　“没有人跟着吗？”

　　“没有，她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白日里身边的那个鬼妖并不在身边。”看来是被甩开了，“那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是有什么苦衷？”

　　小元苦笑：“我本来也这么想，可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却是‘堂堂神族，日日尾随在女子的后面，竟是不知道礼义廉耻是什么吗’。我当时一下就懵了，她那种颐指气使的语气，和以往没有半点相似。

　　我问她为什么要来到冥界，她从上到下看了看我，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回话‘本公主是冥界帝姬，难道要像你这个丧家之犬一样，自甘赖在人间这种地方吗’。姑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很疑惑，疑惑自己认错人了，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的云儿，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我说不出话来，“后来呢。”

　　“后来我让她随我回仙界，她还是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在冥界中，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还要回到仙界去受人鄙夷，我提起你，她的神色也是一成不变，我想要强行带她走，却不料将她激怒，她怒吼‘你有什么资格触碰本公主，如果不是看在当初的情分上，本公主早该杀了你了，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这个仇，我会亲手找你报的！’”

　　小元看着我，“姑姑，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楞着，“什么？”

　　“她的母亲，真的是我父亲……”我拧着眉，“当初哥哥本是奉天命处置闫爀，却不料云儿的母亲突然出现，为闫爀挡了那致命的一击。”闫月确实是死在了哥哥的手上，在这一点上，没有辩驳的余地。

　　小元低下头，好像早就料到一般，颓然道：“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他们身上流的血，就是他们的原罪。可自从那天看到她决然的背影，我才知道那种无法辩驳的无力感，是怎样一种滋味。

　　我回来后想了很久，想到云儿，想到左殇，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成了上一辈仇恨中的牺牲品，我们本来就不是那场恩怨的参与者，不管当中有多少爱恨情仇，所酿下的结果，都不该由我们来承受。我的仇人都已经死了，只剩下闫爀，至于其他人，都和我没有关系。”

　　“你想通了就好。”我欣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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