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令洛羽汐心如刀割。
一贯清冷少言的少年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他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一条一条黑线如同古老树木的根茎,从左肩爬满了他的全身。
毒已蔓延。
这种妖毒并非通过血液,而是依靠灵脉蚕食人的生命。风裂天被身上密密麻麻的黑线所侵蚀,就像洛羽汐被魔藤所寄生一样,和躯体紧密纠缠不可分离,又狰狞可怖。
“裂天……”
洛羽汐难过地抚上了少年紧皱的眉眼,抚上了他俊郎的脸颊。
“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她把手伸向少年的左肩,露出黑袍外的手臂上爬满了乌黑瘆人的魔藤枝蔓,和此时的少年如此相似,看起来仿若另一个中毒的风裂天。
藤蔓在血肉中蠕动着,生长着。洛羽汐面色平静,仿佛在这里遭受着活物在身体里生长的巨大痛苦的人不是自己。
或者,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
魔藤把枝蔓伸出洛羽汐身体,接触到了风裂天的妖毒。
“怎么样?”洛羽汐担忧地问。
“嘎嘎!我魔藤无毒不可解!”魔藤一边发出怪异瘆人的笑声,一边迅速在体内合成相应的解药。
“这回你安心了吧!小丫头,桀桀桀……以后就好好做我的寄主,为我提供灵力!”
魔藤在风裂天身体内打入漆黑的灵力,迅速包围并压制住了妖毒。
“他什么时候醒来?”洛羽汐收回手掌,看着风裂天身上的黑线慢慢变弱。
“最快几个时辰,慢则两三天。”魔藤回答。
洛羽汐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那张她所熟悉的,所迷恋的容颜,骤然转身快速地退了出去。
“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被魔藤寄生的事情——尤其是裂天!”洛羽汐这么想着:“如今的我,如此狼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再继续和裂天在一起?又怎忍心让我的朋友难过?”
“言瑶肯为救裂天而下跪,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我就这样离开吧——毕竟,只要有夕染陪着我就够了。”洛羽汐向她以前的住所走去,想收拾她为数不多的行李。
“我可是洛羽汐啊!不就是被寄生了吗?有什么好害怕的。”洛羽汐安慰着自己:“更何况,夕染会一直在我身边。”
想到龙目中大滴大滴晶莹的眼泪,洛羽汐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想:“夕染,若不久后我死了,我一定会让你自由。你本就应该是在天上自由翱翔的神龙。原谅我太自私,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能没有你——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灵魂中的依靠。”
我曾对你残酷,冷剑穿体。
我曾对你温柔,以血疗伤。
我曾对我的残酷愧疚,但从不后悔。
我曾对我的温柔掩饰,但从不迟疑。
你像温暖的火炉,在孤独迷茫的寒夜里以恰到好处的温度给我希望。
你像灿烂的夕阳,在空虚寂寞的天空中惊艳了我的生命与灵魂。
我不惜一切地抓住你,不可理喻地牢牢将你捆绑在身边。
我可以不要爱情,可以没有朋友,也可以对我真正的家人一无所知。
但既然命运用誓言将你我捆绑。
——我便不能没有你。
我会粗暴地,决绝地……
我会蛮横地,冷血地……
我永远记得,那天夕阳染云,我唤你夕染。
我永远记得,你盘绕在我手腕上的安心。
我永远记得,你我日日夜夜的相伴。
我永远记得,你的眼泪。
你懂我的骄傲明白我的口是心非,是你化解了我与南枷翊曾经的误解。
短短的一步距离,你选择了向右——你选择了不离开我。
你想化为人形拥抱到难过的我……
你说,这一世本就是因我而生,这是你的宿命。
这也是我的宿命吧……
你夕染,只能是我洛羽汐的。
我们是主仆。
而你更像哥哥。
——我只是一个古怪孤僻,敏感多疑的疯子。
可疯子也不愿孤独。
秋风带着寒意哀嚎着刮飞了枯叶。
星空下,高大的少年哀伤地看着全身包裹在黑袍内的少女。
“你去了哪里?”少年率先开口。
洛羽汐裹了裹宽大的袍子。
“为什么戴着面纱?你的脸怎么了?”南枷翊继续问。
洛羽汐心虚地捋了捋耳边的长发。
“说话啊!”南枷翊向前几步,加重了口气:“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洛羽汐心中悲伤漫延。
南枷翊猛然窜到洛羽汐面前,把她按在墙角,想要强行摘下她的面纱。
“不……不要……”洛羽汐声音发颤,无力的双手遮遮掩掩。
“别这样。”夕染露出龙头,注视南枷翊。
“你……你们……”南枷翊大口地呼吸着,“你这是在收拾行李吗?你想去哪?你不光对我不理不睬,对轩和潇儿也不管不顾了吗?”
他呼吸紊乱,像是极力地想要压制住内心的悲伤难过,“洛羽汐,你长心了吗?”
“对不起……”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洛羽汐轻轻说,看不见她的表情。
“又是对不起?你又要说对不起!”南枷翊扬起头,用力眨着眼睛,“我南枷翊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
他苍凉地惨笑几声,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洛洛,我根本搞不懂如今的你,我也搞不懂如今的自己。我本来就没有任何理由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可我就是这样做了,连我都瞧不起如此不要脸,没尊严的自己!”
南枷翊长叹一声,“我就是靠过去的记忆而活着,我放不下那段曾经,即使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和风裂天在一起,无数次的想要杀了他,把你抢过来,我有那个能力!”他顿了顿,“可是我没有那么做。”
“我知道,我明白的。”洛羽汐小声说。
“你不明白!即使没有你的原因,我也会杀了那个小子的!他风家抢走的不仅是你,他们毁灭了我的一切!”南枷翊脸上的肌肉因激动哆嗦着,“我这个疯子!我这个因你而疯的疯子!”
“你说什么?”洛羽汐困惑。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留下找理由,甚至没有理由。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明白了,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我苦苦挣扎不出你带给我的沼泽。呵!”南枷翊自嘲地笑着,“你想走就走吧,我南枷翊今生再也不会去缠着你了。”
“你……保重!”洛羽汐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一咬牙,决然地转身踏入浓浓夜色。
“你真走了?”南枷翊在洛羽汐身后震惊道。心脏兀地剧痛,栽倒在了地上。“你……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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