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了“坏话”的江雨瞧着自己的师父一脸幽怨,“师父,我怎么了?”
义郡干咳一声,拢着袖子坐在那里像个小老头儿似的,看着自己的徒弟略显尴尬,“无事,无事,我正与你师妹说她手艺不行,以后让你多教教她!”
江雨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冲着那边老头儿“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义郡回过头来,那边丫头已经笑得前俯后仰,“这下可好,以后师父您可别想着每天再有谁伺候您的饭食茶点了。”
义郡“嘿嘿”笑了一回,并不再说这个话题,只将凳子往前挪了挪,在丫头身边坐了,拈起桌上的妆品,“来,为师为你完成这最后一笔,方才是一个真正的待嫁新娘。”
七十二岁成年的那日,他在自己眉心贴上第一道花钿,明日自己大婚,今日他为自己贴上第二道花钿,不过是当初的紫色换成了现在的红色,原本应该是大喜,然而此时此刻良淑内心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有些苦,有些涩,有些委屈……
看着镜中的丫头,义郡脸上的笑容里蕴含了太多的东西,遥想多少年前,自己也是看着这样一身红妆的女子,那样的容颜,岂是倾国倾城一个词就能够述说的,只可惜那个时候自己也只能那样远远看着,甚至连靠近都不能够……
一切想起来,似乎还只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义郡心中一阵落寞,笑容之中有了些苦涩,口中喃喃道:“你很像你的娘亲。”
良淑转头看他,这样的近距离让她将师父脸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义郡回头与她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淑儿,一生之中能够遇上自己的良人不易,以后你要懂得珍惜,试着让自己去接受他,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良淑不想他撇开话题,“师父一生之中,可遇见过自己的良人么?”
义郡微微颔首,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那支玉簪上,“为师一生历劫无数,人遇见过不少,但是这个良人……”
苦笑一声,摇头,良淑却并不接受他的回答,“您一生之中的良人,就是我的娘亲对不对?”
义郡挑挑眉梢有些无奈,“你说是就是了,明日你大喜,只要你高兴,为师怎么着都行。”
良淑感到一丝无力,从这个人口中永远都不要想着知道他不愿告诉你的事情,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也不再问他这个问题,只说些别的。
丫头没事儿在那里哒哒啦啦,义郡拢着袖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微微笑着,暖暖将她看着,就是不说一句话,倒是希望能够这么一直看着她,只可惜明日就要走了,而自己,也即将要离开这个地方……
而距离清屿山遥遥数万里之外的战场,已经迎来了最后的时光,一众妖龙被斩杀殆尽,原本天帝念及同族之血亲还想着能够保留那妖龙首领,派遣传旨的人都已经将他的旨意在众人面前宣读,然而不远处的越泽却看也未看他一眼,手起剑落,将那妖龙的首级齐齐断了下来。
鲜血飞溅,染红了半边天,沙场之上到处都是灼烧的烈焰,引燃了一面面高高悬挂的番旗,灰烬漫天飞舞,又无声落下,似乎是要将战死在这沙场之上的众生灵安抚入葬,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结束,尘埃落定,他们落叶归根。
提着首级转身过来,传达旨意的人瞧着那一路滴落的血迹,惶惶愕然了双目,“太……太子殿下你……你……”
越泽的目光望向苍穹,“所有的事情与你无干,我亲自去与他做个交代。”
众人,“……”
次日,良淑在陌修等人坟前行了叩拜大礼,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想着曾经与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每一日每一夜,曾经的笑,曾经的哭,曾经的闹,都要在今日做个永别了。
突如其来的悲楚让姑娘眼中潮湿一片,总算是有些理解当初稷生离开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了,站在他坟前,良淑曾经无数次自己在这里与他诉说心中的话,可今日,却只能跟他说一句,陌修,我要走了……
简单的六个字,姑娘也只能在心中默念,后来的话早已被噎在喉中,哽的人难受,在她泪水滑落的那一刻,柳萱将手中的红纱已经盖在了她的头上,在后面等待多时的晟睿走上前来轻轻抓住她的手,看了一眼陌修的墓碑,并没有说什么,牵着姑娘转身离开。
天界规矩甚多,婚礼规矩更多,况且今日是少天尊大婚,规矩多之更多,早在前几日就有人一直在身边教导天界的规矩礼数,良淑听得头痛欲裂,从清屿闪一路过来晟睿又与她一路交代,姑娘一身的着装早已重负不堪,耳闻这么多的礼仪规矩更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瞧着她那个样子,晟睿不觉好笑,“不用紧张,等会儿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丑的。”
良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透过眼前的红纱瞧着外面一片的艳红的天地,眼睛有些恍,以前看戏听书都说这十里锦绣红妆如何如何繁华怎样怎样艳丽,可现如今自己看着这万里锦绣红妆,却又为何感觉不到一丝的欢喜呢,反而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一股落寞与悲楚,让她的笑容中带了太多的强迫。
晟睿只当她是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只拉着她进了南天门,过了枫桦街,来到路口处,“那边需要你自己过去,我在乾宇殿等你。”
说完便交代身后的人在前面引路,良淑无奈,只能自己跟着走,晟睿只看着他们一队人消失在拐角处,方才转身带着身后的人去接义郡。
天宫要比整座清屿山都大,良淑一直以为这里其实如同大海一般,想着自己也曾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日,但好像从来也没有走到过这座宫殿的尽头,既像大海那般广阔,也像大海那般深不可测,有种逐渐坠入深渊的感觉,好像一旦下去,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街道长的似乎没有尽头,哪里都是一片红色,将这片天渲染的如同当年那个血色的黄昏一般,又如同前时被血染红了的战场一样,身上的装束压得人肩头酸痛,良淑越走越觉得疲累。
清风微扬,给人带来一丝生气,良淑正欲享受这难得的清凉,却不料头上的红纱却被这股妖风给吹的飞了出去,路边尽是些高大的枫乔,不偏不倚,红纱还就挂在了那高高的枝头上。
瞧着慌忙去摘东西的人,良淑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了,可还没等她喘上两口寻个可以坐的地方,只在回头间就瞧着对面不远处的地方站了一个人。
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方才自己被遮住了视线,还是他出现的太过突然……
四目相对,良淑无语,他亦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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