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卒甩了袖子离开,一路闷头在想——那千销是真不知道雾可为何融成淮景手腕一朵花,还是假的不知道。
说千销真不知道吧,可他又知道圣锁一事。
既然知道圣锁,如何不知嘴无白的目的是解除淮景和李西卒的生死相连?只要知道他俩生死相连,顺藤摸瓜,就能知道淮景是李西卒的受难人,而雾可是承痛者吧?
难道千销还不知道他俩生死相连?
若说他是假的不知道,可千销当时问李西卒的原话是——“哟,你也知道痛啊?怎么,闭体身也会痛?”
他没有说——“怎么,有淮景给你承痛你还会痛?”
而且,千销对那雪花狗链也似乎知之甚少,并没有提出雪花狗链是救了淮景而得。
想来那睛抹山好歹也是渠零陆第二禁山,山体自带威力,千销对山中发生的事情不了解,才符合正常,李西卒便宽慰自己:“无须想得太多。”
但他又埋怨——怎么他的对手是个躲在卧榻里还是个无形的家伙!
他根本瞧不见对方在看到雪花狗链随着中央雕像上的水红百合肚兜部分变样时的表情。如果他看得到,就能从对方的表情推测出很多有用的线索,而不用像现在这样,跟个臆想症患者似的想得快要疯了……
“西袄……”一声压抑着欣喜的呼喊,将李西卒从躁郁中拉回现实。
他驻足一看,自己闷头乱走,竟然走到了王母派的毒药库房附近。
喊他的人,正是在长寿道的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四老爷。
对方比之前更加消瘦了,因见了李西卒而激动地张开的嘴唇,还没有闭上,看向李西卒的眼神,更是病人想要有神采却因病入膏肓而没办法有神采,只能用最原始的黑色珠子表达情绪,偏偏那黑色珠子还蒙着久病的雾气的无神眼神。
李西卒从对面的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到见到他的惊愕与欣喜交加的复杂情绪,只看到一张将死未死的病人脸,顿时不爽:“怎么是你?”
说着,转身就走。
“西袄,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四老爷追上来,与李西卒并肩行走。
李西卒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毒药、病臭味道,往边上花丛一退:“四老爷,我不是淮西袄,我是淮雾可。这渠零陆有邱悟卡把我当成淮西袄就已经够我受的了,请你不要再痴缠旧人,还是怜取眼前人吧。”
瘦王母所做一切的动机,无非是为了四老爷这个病秧子。李西卒不是记仇的人,对瘦王母有着同情,遂劝四老爷不要把他当成淮西袄。
四老爷却低声道:“恩人,你知道的,我和邱悟卡、千销都不一样。我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痴情于你,我只是对恩人你充满了感激。”
恩人?李西卒倒不知道四老爷是把淮西袄当恩人看的。
不过,管他把淮西袄当什么看,也不能把他当成是淮西袄。
他要活出自己的人生,才不要活在别人的影子下。
又道:“我不是淮西袄,我是淮雾可。”
说完,也不等四老爷继续说什么,快步往前跑。
“等等!”四老爷大喊,追也跟着快步跑了起来,却因为是个病人,跑不了几步就落在了后面,改了称呼,“淮雾可,我有正事要跟你讲。”
正事?那本可儿姑且可以一听。
转过身来,和四老爷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说吧。”
然后,四老爷就说了他在被胖掌事传信叫回来之前,一直跟着无善道长等人在留缘境外面叫冤,要求鹊境主将嘴无白交出来给大家伙处置。那鹊境主一直没有理会,无善道长就号令无善派,四处做非善之事,把恶果每天在境外大吼传入境内去,还用高级法术,将凌迟等残忍方式杀人的画面,投到留缘境里。
意在逼一境之主,担当境主责任,不可逃避。
终于,在四老爷离开那一天的早上,心无黑出来说,鹊境主大慈大悲,不想这事情搅得无辜百姓受苦,特意拿出几粒还魂丹,由罪人嘴无白负荆请罪,亲自登门各门派救活死去的掌门。
五门派外加无善道长,堵在留缘境外边,图的本是将嘴无白正法,听得能救活逝去的生命,那还和嘴无白较个什么劲儿?立时同意了。
反正,既然境主让嘴无白亲自去救人,众人齐心看守,也就不怕嘴无白跑了。
又因胡丸主是新近死的,大家伙都打算把胡丸主当小白鼠,看看所谓的还魂丹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就浩浩荡荡去了无籽派。
算一算,现下,无善道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无籽派。
四老爷这会儿也是刚赶回来,正准备出面向瘦王母提出送李西卒一行下山,就见到了李西卒,便请他赶紧去无籽派去。
“为什么要我去无籽派?”李西卒警惕地问道,心中想:“难道打开圣锁的秘密,已是天下皆知?应该没有吧,这半月我游历四处,没听到关于圣锁的议论呀。”
打开圣锁的秘密,当然没有天下皆知。
四老爷让李西卒去无籽派,不过是因为那天胡丸主先从圣锁境内一出来,就喊胡玉郎赶紧带着他的尸体下山。
而胡玉郎说他答应了神女要带她逃婚不能擅自失信,要带着神女一起离开。被胡丸主拍了脑袋,骂他真是没见过世面,说神女和他约好了过不久就会到无籽派的,现在赶紧逃命要紧,把胡玉郎骂得依依不舍离开了长寿道。
无籽派,是渠零陆上一个神奇的门派。
有胡氏父子的帮忙,四老爷认为恩人不会太惨。既然胡丸主和神女约好了在无籽派会面。那么,他就要通知恩人快去无籽派。只因恩人和千销在一块儿,他没办法加入其中。
况且,在那之前,作为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他也想搞清楚嘴无白为什么突然开始刺杀渠零陆的六大掌门,那些肚兜又有何奇特,所以才拖到现在。
于是,他便说了他当天听到胡丸主对胡玉郎说的话,又声音惊讶:“怎么,胡丸主是骗他儿子的?恩人你和他没有约好要去无籽派?那你就万万不能去无籽派了,要是嘴无白没有救死成功,那地方可就极其危险啦。”
四老爷刚依然一副死人脸的表情说完他的担忧,瘦王母就由胖掌事扶着出现,怒斥李西卒又勾引她的丈夫,走近了一抬手就又要扇李西卒。
却被空月及时拦下,对他说了四个字:“走,无籽派。”
于是,李西卒就离开了王母派。
临行前,他有心想要四老爷从毒药库里拿一些有助于救死人复生的毒药、辅助品,以到了无籽派帮助嘴无白更好地让胡丸主复生。可一见到瘦王母、胖掌事那防贼的眼神,立时觉得这种行为要不得。况且,他刚再三说了不要把他当成淮西袄,转背就利用四老爷对他这张脸的信任要白拿东西,实在是有损正人君子的风范。
——不好,不好。
就空着手下了王母山。
往无籽派赶去。
谁知道,刚下了王母山没几里地。
到得一个湖泊边上,千销又困了,喊停,睡觉。
气得李西卒那个心急火燎,恨不能把千销打成猪头。
千销睡觉,越重山提着黑漆红纹的食盒,去给他找吃的。
空月站在卧榻前,封印这片区域。
白痴少年淮景,斜身丢石子,往湖泊上打水漂。
淮景,长得并不像一个白痴。
他少年模样,年轻端正,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酒窝,眼睛弯弯的,就像一只单纯的小狐狸,叫人看了并不讨厌。只是人们跟他说话,他理解很慢很慢,白瞎了他那一身青春正茂。
此刻,见淮景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一般,从草丛里翻拣利于打水漂的轻而扁、最好长尖后圆的石块,站在湖边几尺外,娴熟地将手往后拉,再借回手向前的冲击力,把石块轻盈丢至如镜的水面,接连跃开,直跃到湖中心去。
湖面上涟漪,一圈一圈荡开。
离淮景越近,荡开的涟漪越大。
淮景从中收获了满足,就单纯天真地笑了,像一只毫无心机的小狐狸。
李西卒看着那被一个一个涟漪搅破了平整,活像一锅乱炖的粥的湖面,不由得设身处地,联想到了淮景那般啥也不知道的可怜人,也被卷入这场不知道布局者到底是谁的游戏里来,实在有些波及无辜。
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李西卒往淮景靠近。
伸出手,摊开手心。
淮景毫无防备,亦毫无占有欲,乐于分享地把一个石块放在了李西卒的手心。
李西卒见这淮景单纯得可爱,扯起嘴角一笑,身子后仰。
右手正待把石块扔出。
一只手,抓上了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拉低了他的左肩,还按得他微微屈了膝,教他从胸前掷出石块的打水漂姿势,将他揽到怀里,几乎抱住了他。
鼻中闻到身后人似有似无、暧昧得撩人心神的暖香,李西卒毫无准备地身子软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将那石块掷出。
也没有抬头去看他掷出的石块,在湖面上荡开的涟漪,一路向北,有多欢快。
只楞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妈的,我竟然被一个白痴乱了心扉?”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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