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往下矮了几寸,恨不得将自己藏到那案几下面去才好。
“你又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太后笑问,先皇后去得早,先皇又只好修行,因此,皇室里并无多少适龄的公主。
驰越收回视线,躬身说道:“驰越中意的姑娘,就在此处。”
那驰越原本就生得俊美,衬着一身华服,显得更加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场上有不少随父母进宫拜寿的大家闺秀,见驰越一身好皮相,早有芳心暗许的,又听他说中意的姑娘就在此处,顿时惹得闺秀们期盼不已。
“驰越公子不妨直说,若是门当户对,那真是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太后笑道。
驰越慢慢转身,缓缓向女宾这方走来,一步一步走向最后面,停在最外侧的一张案几前。
她抬起迷蒙的双眸望着他,问道:“你来作甚?可是有事?”
“出来一下。”驰越笑盈盈地道。
“作甚?”
“来吧,好事。”
她将信将疑,丢下酒盏,起身站起来,想往外挪步,结果,身子摇晃得厉害,险些跌倒。
驰越忙伸出手臂递到她眼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才稳住了身子。
他引她走到场地中央,扶她站好,转身说道:“太后,驰越中意的姑娘,便是这位。”
场中顿时一片死寂,众大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当年朗一诺、朗子焱两兄弟,一起带回来的女子,这二人是如何宝贝她,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听也听说过,今日你驰越说要娶她,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只听‘噹’地一声响,朗一诺将手中的酒樽一下扔在案几上,脸色黑得吓人。
“你中意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驰越,“为什么?”
驰越笑道:“哪里那么多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难道还要先找诸多理由才开始?”
“为何不是?都如你这般,光凭一张嘴皮子,上下一碰,我便信了你,你当我是傻得离谱?”她晃了一下,驰越忙伸手搀住她,她却打掉他的手。
“若你定要我找些理由,那好吧,便是因你生得极美,本公子为之倾倒,这个理由足够了吗?若是不够,本公子再列举一些?!”他挑唇对她笑道。
“驰越公子,若夏姑娘同意,老身便予你们赐婚,若她不愿意,那老身也不好强人所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太后正色道。
“正是!”驰越颔首,然后转身面向她,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你认真听清楚,我不是要你嫁给我,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清楚,你是否真的愿意以那不清不楚的身份,在旸王府呆一辈子?甘心一辈子委委屈屈?你可知道外面还有一片不一样的天空?他能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还能给你,我不是真的要你答应嫁给我,只是让你有一个离开旸王府的契机,你想清楚了再作答。”
她心中忽然为之一震,酒醒了一半,这些年,她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些,不管是朗一诺还是朗子焱,对她好,好得令她忘记自己与他们之间应有的距离,也从未认真想过自己应该处在什么位置,早已习惯成自然地享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今想来,还真是汗颜。
以前身份不同,没想到这些,倒也罢了,如今,已不同于往常的她,势必得好好考虑考虑。
只是,他们俩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吗?需要他来拯救自己!?
“夏丫头,驰越公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且说说,愿意不愿意跟驰越公子结为连理?”太后花锦珊又问。
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场下细碎的谈话声落入她耳里。
“她会答应吗?”
“我看未必,旸王的身份何其尊贵,她怎舍得放弃?!”
“以王爷的身份,皇室宗族规矩在那里摆着,她是不可能成为正妃的,可让她就这么没名没分地留在王爷身边,她怎会甘心?”
“说得也是,驰越公子好歹是庾国王族,请太后指婚,能令她身份平白抬高不少,何乐而不为!”
又一个声音插进来,“这很难说,驰越公子毕竟不是我桑岐人,离开桑岐,谁还在乎她是…谁…”
朗一诺紧紧盯着场中人,浑身散发出的阵阵寒气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宴会上空。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一片落叶随着风,打着旋儿滚到她脚边,她缓缓抬起头,淡淡地道:“我愿意。”
“不行!”
这两个字,犹如冰锥砸在坚硬的地面,溅起细碎冰凌刺入人心,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为何不行?”她扬起脸,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留下苍白和瘦削。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
“皇上,即便是报答当年的知遇之恩,侍奉您和旸王,五年足以,更何况,常儀早已成年,上无父母旁无至亲,自己的终身大事只能自己拿主意,如今,常儀难得遇到一个知己,想要托付终身,有何不可?”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朗一诺咬牙,一字一句地问。
“常儀知道,常儀还没喝糊涂,知道分寸。”
“哼,分寸?你就是这般拿捏分寸的?!……行了,休得再提此事,速速回府去。”那口气,更像是在斥责一个不听话的顽童。
她冷下脸来,斟酌片刻,想着用什么话回他,终究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句来,最后沉声道:“您是帝王,多少大事等着您定夺,民女这等小事便不劳您忧心了。”
“冯涛!寻几个婆子,将她扛出去!送回旸王府!”朗一诺气得两眼冒出火来。
她有些惊愕,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那人,他从未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看来,今日当真是把他得罪得很了!于是赶紧说道:“也罢,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容民女好好考虑一下,那民女就…先回去了!?”
若不先顺着他,只怕他会真的找些婆子来将自己扛出去。
说罢,她向台上一脸木然的太后和皇后告退,然后转身对面色不悦的驰越说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常儀先告辞了。”
也不等他反应,便踏着虚浮的脚步,离开了宴会现场。
沿着熟悉的道路,她快速往外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欣赏着沿途的花草。
忽听得身后有清浅细碎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朗一诺派来护送她出宫的宫娥,便恹恹地说道:“这路我也认得,不劳烦姑娘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搭话,只是缓缓地随着她的步调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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