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白色单衣,扛着巨剑走出门来,反身将大门扣上,顺手解开黑豹脖子上的绳索。
孩子透过柜门缝隙,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心底十分害怕,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感觉到来自孩子内心巨大的恐惧,不由得也浑身一颤,从他怀里钻出头来,仰脸望着他,侧耳仔细倾听外边的动静,此刻她的听觉异于寻常。
“连兄,别来无恙?”一个沙哑的声音自屋顶响起。
男人退开几步,看清房顶之人,那人身穿黑袍坐在屋脊上,手中一把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他扬起下巴冷眼望着那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历,心底恨意陡然胀满,此人正是当年参与过那场夜袭的其中一人,乃顾家二子顾正平,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顾正平怎会与钟应雄同时出现在这样偏僻的小镇上。
“找寻连兄父子这么些年,还真没想到会在此处寻到你们,连兄,听兄弟一句,不如交出那紫炎珠,带儿子过你的神仙日子去,如若不然,今夜这里便是你父子二人的葬身之地。”那人语气淡淡的,却字字寒如冰箭。
男人神色平静,握剑的手却青筋凸显,他将巨剑往地上一插,冷哼一声,道:“谁葬身于此还不一定。”
“他连雍不过是丧家犬,顾兄何必与他费那么多口舌,待弟弟取了他性命,再去搜来即可。”房屋左侧暗影里走出一个人来,他倒提一柄青锋偃月刀。
顾正平忙制止道:“陆兄不可莽撞!你还不知连兄的能耐,你我联手都未必能赢,再等会,钟兄应该就快到了。”
“哈哈哈!来得倒是齐整,沧浪国顾家、贺家、陆家、钟家,竟来了三家,”连雍忽然仰天长笑,忽地收声道:“顾贺陆连四大家族,本世代为通家之好,却因尔等一己私欲,泯灭人性,将我连家百十口子人,全数残杀,此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即便今夜尔等不是为了抢夺紫炎珠而来,也休想再离开此地!”
黑豹感觉气氛不对,忙走到主人脚边,呲牙咧嘴地望着三丈开外的敌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
“连兄,紫炎珠本为天赐神物,本该大家共享,若是当年你早些拿出来与大家共同参详,几家如今仍然好如一家亲,何至于此?!再说,看样子…即便紫炎珠在你手中,也并未发挥出其真正效力,真真可惜了!”屋顶那人一跃而下,与那姓陆的站在一处。
连雍心中一愣,确实如此,紫炎珠虽然在他手中,但他并不知道如何利用它提高自身实力,他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今夜这场恶战,想要全胜实在有些困难,若是等到再来一个帮手,就更困难了,唯有抢先一步出手,先将这二人斩杀了再说,于是他二话不说,大喝一声,直接轮起巨剑直奔顾正平而去。
那二人早就领教过连雍的功力,见他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各自提了兵器接招。
霎时,三人混战在一起。
月光下,连雍一身白衣上下翻飞,一把巨剑舞得如蛟龙出水,顾陆二人竟然近身不得。
黑豹见主人跟那二人动起手来,便围着三人一阵狂吠,伺机下口咬人。
三人战得正酣,突然一阵烟火味弥漫过来,夜空里响起噼里啪啦大火燃烧的爆裂声响,火光映照之下,屋后走出两个人来,一人手中正举着火把。
顾正平大喊:“钟兄来的正好,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那二人中的手举火把之人,正是白日里在集市上见过的年轻人,比他年长的那人,二话不说,手持半月双刀便冲了过来。
连雍见到钟应雄,便已猜到他身侧那人是谁,他听说过钟氏老五钟复林,此人不但狡诈,且凶残,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闻到烟火气,他便已猜出钟复林的诡计。
见身后房子燃起了熊熊大火,想到孩子还藏在柜中,他不禁心中大急,手中的剑便有些凌乱了,肩背顿时挨了一记,背上的伤痛使他瞬间清醒,想着只有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才能更快救出孩子,于是,他手中剑更加狠绝。
钟复林见一时难以取胜,忙吩咐那外围观战的钟应雄:“六弟,我三人对付他,你且进屋搜搜,看那小崽子可在屋内!”
连雍心内大骇,就怕他们伤害孩子,或是用孩子来要挟于他,是以,大喊道:“黑豹!守住门口!”
慌乱之中,他腹部又挨了一记重创。
谁知那黑豹偏偏领悟错了主人的意思,径直冲进屋内,守到柜子前,对进屋的钟应雄一阵狂吠。
那钟应雄原本进屋还在东张西望,见黑豹守着柜子,即刻明白那孩子定藏身于它身后柜子里边,随即寻了一根长凳向黑豹劈去。
黑豹往旁边一窜,躲开那当头一劈,钟应雄又一凳子砸在锁上,锁头应声落地,柜门敞开,连少沐怀抱着七彩鸟,两眼噙泪惊恐地望着柜外之人。
钟应雄从柜子里抓出孩子,将他拖到屋外,黑豹一路狂吠着冲出门,向钟应雄猛扑过去,在钟应雄身上一阵撕扯。
钟应雄慌忙将连少沐提到身前抵挡,转身从篱笆上拔了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棍,劈头盖脸朝黑豹一阵狂捶,好在他不会武功,只用了蛮力,黑豹一边躲避,一边撕扯钟应雄的小腿,这黑豹原本是狗与野狼的种,凶猛异常,那钟应雄早没了下午那般贵公子模样,吓得惊叫不已。
“父亲!”孩子见父亲被三人围攻,且浑身是血,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怀中的她,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异常惊恐,她十分清楚,没有父子俩的庇护,她的结局可想而知,她忍着痛挣扎着跳出孩子的怀抱,不顾一切地飞扑向钟应雄,使劲啄他的眼睛鼻子,可惜她体态太小,不比一只鹰大,她的攻势仅限于皮肉伤。
那钟应雄甩开手臂一阵乱拍,竟将她拍出老远。
触地的瞬间,背部传来钝痛,她顾不了那些,翻身而起,欲继续反扑,忽然感到身上皮肉一阵尖利的剧痛,犹如火烧刀割一般,她呼吸一滞,晕了过去。
迷糊之中,她看见一片耀眼的白色,放眼望去,所及之处,无一不是一尘不染的雪白,正前方台阶上有一张巨大的云纹靠椅,靠椅上端坐着一人。
他一身耀白长衣,银发披散垂至腰际,额前几缕发丝滑过,挡住了半个面孔,他半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眸,长睫投下一排阴影,紧抿薄唇,左手懒懒地搭在扶手上,右手搁在膝前,手心攥着一串紫色的珠子,手指均匀修长,却白得瘆人。
“你…是人是鬼?”她壮着胆子问道。
那人缓缓抬起眼皮,一道金光拂过。
金色的眼眸!他眼眸居然是金色的,犹如烁金流转,可眼神很奇怪,既冷冽却又隐含着一丝别的什么在其中,如冰火交融。
她待再细看时,转眼却又进入了另一个紫光环绕的宫宇,宫殿西北处,一个面戴寒铁面具的紫袍男子,若有所思地杵在一个匾额上写着‘醉花荫’的院门前,一双紫瞳透着莫名的哀伤,那处院落却与周遭如梦幻般仙境的景致格格不入。
她看到那紫瞳里的那抹哀伤不禁心中忽地一痛,瞬间便醒转过来,耳畔立刻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来那只是一场梦,不过那梦境实在太真是了些。
此时天已微亮,天空又开始下雪,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耳畔除了孩子的哭喊声,便再无其他声音了,她寻思着,连雍与人打的那场架打输了么?
孩子凄厉地哭喊着,“父亲…你醒醒,醒醒啊…沐儿…好害怕。”
她惊诧地抬头寻声望去,只见那连雍半靠在篱笆上,好像已没了生息,孩子趴在他身体侧,头枕在他胸口,哭得昏天黑地,黑豹趴在连雍另一侧。
离他们不远横竖躺着三人,应是昨夜那些人,她扭头望了望,那些人身下雪色深沉许多,应已死去多时。
钟应雄呢?莫非昨夜趁乱逃走了?她一面想着,一面抖落身上的积雪,跳到孩子身旁。
“沐…沐儿…”耳旁忽传来连雍一声轻唤。
她心头一喜,赶忙窜到连雍胸前,却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活着的迹象,不由得怀疑方才是否出现了幻觉。
孩子似乎也听见了,惊诧地抬头,望着面前那半闭着眼帘的人,欣喜万分地喊道:“父亲,父亲醒了?么!”
“沐儿,父亲…累了…歇一会儿便好。”他歇了好一阵,张了张嘴,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胸…胸前…”
“父亲,你说什么?”孩子将耳朵贴近父亲的嘴,还是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
她似乎明白连雍想说胸前有东西,忙用嘴叼开连雍胸前的衣襟,贴身有一根皮绳,皮绳下似乎还连着东西,她叼着绳子使劲拽了拽,竟拽出一只三指宽的鹿皮袋子,皮面突出一块,内里好似装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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