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如何使用?既然会带来危险,不要也罢。”她一面欣赏着龙吟,一面说着,虽嘴上这样说,却丝毫没有将龙吟还回去的打算,忽觉身旁一空,那嵇尧的身形已不见了踪迹,空中从来他遥远的声音。
“随身携带即可。”
“果然是妖怪,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她有些气恼。
“本王若是妖,早将你掳走!你可要记住了,早些寻到紫炎珠,早些脱离苦海。”半空传来嵇尧的声音。
“你那么能耐,为何不自己去寻找!”她咕哝一句,蹲身去查看连少沐,他睡得正沉,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无色,两道剑眉微微蹙起。
她起身摘下一片树叶,做成勺状,舀了点溪水撒在他脸上,他这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黑豹摇摇晃晃地走近连少沐,舔舔他的脸。
这个大家伙,方才去哪儿了?莫非也晕过去了?她没好气地一把推开黑豹的大脑袋。
连少沐呼地一下坐起来,紧张地望望四周,又看向她,问道:“欣斓,你有没有事?方才那人是神是鬼?有没有伤害到你?”
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我没事,那人是鬼王,你应该都听见的,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是啾啾了?”
连少沐点头,显得有些尴尬,“我刚来一会儿,并未听到说他身份的事,只听他说要你找齐十二颗紫炎珠,你便可以回到前世,之后便见他忽然飞了过来,我以为他会对你不利,所以才…”他借助巨剑支撑站起身来,随即取下脖子上的鹿皮袋子,递给她,说道:“既然这个是你需要的,便给你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她倒也不客气,伸手便接过来,道:“他是冥界十殿鬼王,统管所有生灵的轮回,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前世太多事情,只有很少的一点儿关于父母的记忆片段,别的一概不知,现在,你会不会怕我?”
他愣了一瞬,倒真没意识到她跟自己有什么不同,虽说她先前跟了自己好多年,但真正认识才不过一天而已,却是有种说不清楚的亲近感,他说道:“那你…到底是…”
那话他没好意思问出口,意思是:那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她倒是领会到了,笑了起来,说道:“我当然是人,我也会饿,怕冷怕疼!没有半点儿道法,记忆中的前世,也真真正正是个普通人,父母是不折不扣的凡人!被变作七彩鸟,再经受雷刑变回人身,稽尧说,其实只是历了个劫。”她顿了一下,有些迷糊,她一个凡人为何要经受那样的劫难?这个劫,与这身份委实不太匹配。
“历劫?!为何?”连少沐很是不解。
她摇头道:“我也不明白。”想起曾经经受过的折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将紫炎珠倒出来,两指拈起对着月光仔细观看,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紫光,珠体内有一丝微弱的紫光在流动,宛如有生命一般,似乎能摄人心魄。
“你父亲怎么会有这样一颗珠子?”她问。
“我也不知道,记忆中对此根本没有一点儿印象。”他已完全相信她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啾啾了,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十二颗啊,要怎么找?”她叹口气,把紫炎珠和龙吟一起装入鹿皮袋子里,挂在脖子上,藏进衣襟内。
“那鬼王没有告知怎么找吗?”连少沐好奇地问。
“他没说,但却告诉我,一切随缘,这辈子找不全,还有下辈子,我真是愚笨,为何要应承下这样的事?”她有些后悔了。
他盯着眼前这个几乎矮自己一头的女子,心底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先前她是只鸟,倒是离不开他的保护和照拂,可如今她已变回人身,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需要他?依赖他?若她找到所有的紫炎珠,是否便会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此处,不觉心下一沉,他哑声问道:“你会离开吗?回到从前的世界去?”
她楞了一瞬,深吸口气,说道:“或许…我父母早已不在,将来会如何,我也说不清。”她想起记忆中那对快要淡忘的双亲和那个背影,心头不由得升起一阵疑惑,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那个紫色空域,和那个开满鲜花的家园,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究竟哪个才是真?若稽尧说的都是真的,她并不介意回去一探究竟。
她慢慢穿上鞋,说道:“走吧,回了,还可以再睡会儿。”
“…你的事,最好不要让旁人知晓。“他眼中有一丝凝重。
“我知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溪边?”她走在前边,边走边问。
“我听见你开门的声音…”想到自己曾将她当细作防着,他眉眼间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谈话声渐渐远去。
至此之后,那晚的事,连少沐和她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七娘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面孔,但,若是有点好吃的,却又总是惦记着先给她。
为了讨好七娘,能快些接纳自己,她老老实实地跟七娘学习烧火做饭,学习针线活,家务事抢着干,嘴巴甜得如摸了蜜,尽捡好听的说,每每此时,七娘总是强忍着笑,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背地里却时常在刘娘子面前夸她,乐得眉开眼笑,刘娘子说她矫情,七娘却说,她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令人欣慰的是,一段时日之后,七娘便逐渐淡忘了最初见到她时的那一幕尴尬情形,真心实意地接纳了她,善犷村大多是逃难来的村民,七娘自己一家也是逃难来的,又怎会计较太多,因此,村里人并不排斥突然出现的她,反而是感叹七娘白捡了个漂亮儿媳妇,羡慕不已。
闲暇之余,她便跟连少沐和张虎学点简单的拳脚功夫,有时也会跟他们上山打猎,张虎便是当初同连少沐打架那个,张海泉家的老二虎儿,如今,已长成虎背熊腰的男子,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大半年过去。
这日,天气晴朗,天空很蓝,阳光有些刺眼,张海泉家老大成亲,七娘一早被请去帮忙。
连少沐与张虎昨日便去了城里,采买婚宴上要用的东西,说是午时前便能赶回。
她一人在家,把该做的家务利索地做一遍,便来到张海泉家,黑豹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七娘正忙着切肉菜,见她过来,出声问道:“斓儿,你来做甚?这里人多,乱哄哄的。”
“娘,我就来瞧瞧,看有没有我帮得上的。”她这声娘叫得很是顺溜,见周围妇人瞧着她笑,倒不好意思起来,低头找事做,她奔着瞧热闹来的,这下反倒被别人瞧了热闹。
“七娘,斓姑娘可是越长越水灵了,啥时候吃她和沐炼的喜酒啊?”有妇人问道。
“不急,沐炼才十七,等明年十八了再办。”七娘满眼都是喜色,抿唇笑起来,手上没停。
她只听得自己下巴仿佛咔嗒一声掉下地,你们聊天便聊天吧,干嘛扯上她,即便要聊她,也背着点好吧?于是对七娘说道:“娘,这里有这么多能干的大娘和婶婶们,我看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我先回去了。”
“好,那你快些回去。”七娘笑盈盈地道。
她喉咙里唔了声,便转身朝家里走去。
“斓儿烧些热水,估摸沐炼要回来了。”七娘在身后补充一句。
“早烧好了。”她头也不回地应了声。
“七娘该享福了。”有妇人笑呵呵地说道。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提起裙角,走得更快,她明知自己并非害羞,只是听不得那些妇人拿她当笑饵,即便是好意,也着实难以消受。
回家后,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背起弓箭和箭篓,便往后山去了。
脚下的路却越走越远,山势越来越陡,大的野兽没见着,山鸡麻雀打了两只,看着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她忽然来了兴致,索性攀爬上了山顶。
望着延绵不绝的群山,再回首众山环抱的善犷村,那一派青山滴翠,炊烟袅袅,溪水如画的景象,她由衷地感慨,即便是一辈子生活在此,也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事情。
犹自感慨时,她的视线却叫一队人马给吸引了过去,虽然那还只是一些小黑点,但已能看出那队人马来者不善,大致十来骑,清一色的黑衣怒马,杀气腾腾地奔善犷村而来,快进村时,那队人马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插入善犷村,片刻后,便见各路民房开始冒烟,顷刻间便燃起熊熊大火,乡亲们哭天抢地的涌了出来,即便是离得这样远,她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哭喊声。
她大惊失色,颤声道:“他们…是抢匪!?”
她以为世间再没什么人比抢匪凶悍残忍的了,然,眼前那帮人,却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他们举着火把,见房便烧,见人便砍,她的心如被重锤击中过一般,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发麻,瘫坐在地。
待缓过气来,她便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往山下狂奔,上山容易下山难,此刻,她几乎是一路滚下去,衣裳被树枝刮破了,膝盖擦出了血痕,手心手背全是伤口,脸上也被划出了几道口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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