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子焱在太后下首坐下,软言软语地说道:“祖母息怒,孙儿前些日子外出,实在有些疲累,所以在府上休整了几日而已。”
说罢,转头看着一众大臣问道:“你们找本王来又有何事?怎么还吵上了?”
一位大人起身走到中间,行了礼问道:“旸王,主上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朗子焱回答得干脆利落,心中却咯噔一下,暗忖朗一诺的事,已被这些大臣们知道了,他侧头看向太后。
太后扭头,不看他,说道:“瞒不住了。”
显而易见,朗一诺装病,实则出走的事情已经公开了。
他心中反而落到了实处,之前为了隐瞒皇帝出走的事,假称他生了重病,连奏章都是送到寝宫内,交由太后和几位辅政大臣共同批阅议定的。
可他现在,确实不知道朗一诺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要去寻找紫炎珠,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都毫无线索,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的。
“不知道?”左相白宇飞愣了一瞬,问道:“难道旸王没见到主上?”
他冲左相抬了抬手,“见到了见到了,只是他并未告诉本王他什么时候回来。”
太后很生气,拍着凭几喊道:“既然见到了,你为何不带他一起回来呢?”
朗子焱回头望向太后,说道:“祖母也知道皇弟的性子,平常看着软糯,但他犟起来,一旦决定了的事,谁又能阻止得了?”
太后重重叹口气,“他怎么就变了呢?原本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一个人啊。”
“旸王,不知主上有没有什么话交代?”左相再次出声问道。
“没有。”
白宇飞失望地回身坐下。
底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开始还算克制,稍后,声音渐渐大起来,到最后居然开吵了。
坐在白宇飞对面的成相国成云铭,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沉声道:“即便是在坊市百姓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却抛妻弃子离家远走的人,尚且被视为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更何况是在皇室,主上登基两月,便抛下国事政务不理,如那市井小民一般,只顾儿女情长,还悄然出走,这根本就是有失君德!如他这般,何以治国?何以面对列位先帝?”
此话一出,便引来很多声音附和,甚至有提出废黜皇位,改拥小皇子登基的。
另一拨人立即起身反驳,说旸王英明神武,德行超然,即便要废黜皇位,也应该拥立旸王为新君。
太后已经气得脸青面黑,朗子焱只是冷着脸,若无其事地看他们争吵。
左右丞相在前边吵,其他大臣在后面吵,整个议政厅热闹非凡。
“相国大人,小皇子如今还只是一个不满三岁的孩童,如何能登基称帝!?亏你想得出来!”看样子,左相气得不轻,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如何就不能称帝了?从古至今,幼童称王称帝者不在少数,只要太后听政,辅政大臣的尽心辅佐……”
白宇飞跳起来,跑到中间指着相国成云铭,高声喊道:“好手段啊!相国大人,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成云铭倏地起身,骂了回去:“白宇飞,你这个老匹夫,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点,成某什么手段?打了什么主意?我那样说,完全是为朝廷着想,为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现在不仅仅是我,即便是这满朝文武,包括太后娘娘,哪个不担心国家的安危?”
“你还要不要脸了?!说的那么光面堂皇,若是依你的,小皇子登基,你女儿便是太后,临朝听政的便是成皇后了,你是摄政大臣,这朝堂上下,就在你一家人手中掌控了!你想得倒美!”白宇飞气得脸红脖子粗。
“左相大人,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儿,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有人插话帮腔。
白宇飞迅速转了矛头,吼道:“张宇,你给老夫闭嘴,他敢做还不让人说?主上如今尚在,只是外出而已,你们就跳脚巴不得立即废黜他另立幼君,好一手掌控朝廷…”
成云铭跳到白宇飞面前:“你这话成某不爱听,什么叫外出而已?是外出一日还是两日?是整整一年有余!先皇驭龙宾天之时,主上在众位大臣的帮扶下,从废太子手中夺得王位,竟如此不珍惜,且德行有亏,沉湎于不当的情爱之中,大臣们的忠言进谏,主上非但不听,反而杖责进谏大臣,老夫斗胆问一句,从圣祖到先皇,何曾有过这样昏聩的帝君,桑岐列祖列宗,无不励精图治,苦心经营,可到了主上这里,竟然是这样的颓废,甚至于国家前途和黎民生计而不顾,擅自出走一年有余,这样的皇上,不但失德,还失了民心,此时不废,难道要等到邻国兵临城下之日才醒悟吗?”
“好!说得好!”朗子焱用力一下一下地拍着巴掌叫好。
这么突兀的叫好声,使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一众大臣转头望向前面那个看戏看得惬意,还不忘喝彩的人。
就连太后,也不明白朗子焱口中叫好是什么意思,疑惑不已地望着他。
而朗子焱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垂头弹了弹膝上并无一物的锦袍。
此时,溯王迈着方步,稳稳妥妥地走了进来,众人齐刷刷地转头向门口望去。
他走到大厅中央,愣了一下,左右望了一眼,然后跑到左相位置边,宫娥忙呈上绫锦蒲团。
他笑盈盈地道:“子焱,你指人叫本王来有何事?”
朗子焱侧头对太后说了一句话,不顾太后嗔怒便起身走到大厅中央。
太后面色黑得能拧出水来:这小子,又要跑!准备撒手不管了,不过还好,他已表明了态度,绝不允许废黜朗一诺的帝位。
“王叔来得正好,这里交给你了。”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冲朗天勤说道。
“什么交给我?你小子又想尿遁?撒手不管?你想得到美,这是你皇弟的江山,与我何干?你不帮着打理,想套住我?没门儿!”溯王从蒲团上爬起来,一甩衣袖,便要准备离开。
朗子焱回身上前,将他按回了原位,笑道:“王叔甭急,小侄答应你,你只暂时帮忙坐镇,一应事务交由辅政大臣共理,若是遇到难以决断之事,再着人来府内找我,在此,本王同时也向众位大臣承诺,三月之内,主上一定回宫,若是他不回来,便拿本王试问,不说了,本王还有事,先告辞。”
说罢,昂首阔步地走出了议政厅,身后一片寂静,然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嗡嗡声,以及溯王气急败坏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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