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找她做什么？

　　    眼底洇了冷意潋滟，缄默无声，只紧抿着唇，轻摇着脑袋，道出她的不愿。

　　   过往千帆，回首不渡。

　　   她本该解脱，却被他强迫着醒来，他不知道吗？无了萧奕，也就无了启蛰。

　　   他拥她入怀，慢慢圈紧，颔首间，胸口起伏不定，强忍压抑着。

　　   “阿蛰……”

　　   他唤着她，托起她的脑袋，看到了她眼角的那块疤，只觉扎人心似的疼，“昭怀尔已经死了，那些事……我们再不说了，和我回去吧阿蛰，我会想办法治好你……”

　　   “不必了，青龙皇。”

　　   她传心断了他的话，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渐的晕眩，却仍旧无谓嗤笑，“我连这条命都不想要，治不治都无意义了，回去？更没有必要了吧？”

　　   她之所以会待在祖洲，是因为萧奕，他在她心里既再不是萧奕，那便不过陌路人，仅此而已。

　　   她的话让他听得太过陌生，几千年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唤过他，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失而复得，她怎么能不跟他回去？ 

　　   心神已乱，再不管她是否情愿，在她即将昏迷之际，他强硬地抱了她起来往外走去。

　　   “公主？！”

　　   世离感应到结界被瓦解，立即知道自己中了寒轩的调虎离山之计，急急赶了回来，才入庭院，就近身见到靖宇抱着已不省人事的启蛰出来。

　　   看到他们撞见的这一幕，就是连玄澈都打了个机灵，总觉着自己现在像个贼似的，说出的话都有了一丝颤音，“我，我们……”

　　   “青龙皇，你不能带走公主！”

　　   关键时候，世离又被及时赶至的茴娘拉住，未能上前去。

　　   靖宇目光始终低沉，淡默扫过世离，看向茴娘，“朱雀族的罪，朕会从轻发落，启蛰朕定要带回祖洲去，你等就算阻拦，也是徒劳。”

　　   事已至此，茴娘自知这回算是白费心机一场，青龙皇若要硬抢，他们眼下是拦不住的。

　　   “老身明白。”

　　   茴娘比预料中要来得平和许多，可踱步上前时，神色已然生了肃意，审视般睨着他看，“到底她是我朱雀族如今仅剩的王室，老身要清楚，您这次带她回去，究竟如何处置？青龙族的朝臣，可会放过她？”

　　   和她四目相对，从容话里，含着他的允诺，“不会再有人动她，朕会尽快让她恢复五识。”

　　   听到他的答复，像是终于妥协一般，沉眼望向他怀中昏睡之人，叹息之后，终于道出――

　　   “公主她至始至终，从未谋反。”

　　   既阻止不了他，那便解了他的心结，也叫他日后更加善待公主。

　　   于她话中，他目光猛地定在茴娘身上，洇红了双眼，跌撞似的几欲退倒，那一瞬，只感觉脑子里放空一片。

　　   紧涩着喉咙，他稳在阶上的红柱旁，低回目光落在怀中，清晰见到她眉间紧蹙的模样，一动未动，气息微弱得很。

　　   茴娘娓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萧亭之事至今，一切的前因后果，皆让他明白得彻底。

　　   雨夜朦胧，窸窸窣窣的风声穿过庭园，悄悄清洗着瓦檐素壁，也洗净他的眼，拨散了片片疑云。

　　   “老身所言，句句属实，青龙皇若信得过，还望您从今往后，看在公主这一份赤诚忠心的份上，莫要让她再受冤枉和委屈。毕竟，您就是她的所有。”

　　  “为什么、为什么才说？”

　　   他低喃着，脑中近乎在崩溃边缘，搂紧了怀里的人，倏忽抬眼逼问起阶下站立的茴娘，愈加暴怒地吼着，“为什么当初你要在那佐证书上签字！”

　　   阿蛰她因着这件事受烙骨刑，遭雷击……连孩子也未保住，如今落得这副五识皆丧的下场，现在却要和他说，她没有谋反……

　　   他半点也不敢再往下深想，仿若一个探路人，走到悬崖之巅，才知绝路一条，漫出无处求生的恐惧。

　　   他的语气骇人，茴娘抬头望时，却看到了他眉目里的憔悴，眼底仁懦，恍若庸人。

　　   无论她所了解，还是外界传闻，已是身经百战，掌控天下之主，都不该是眼前之人的这副神情。

　　   “青龙皇希望如何？”

　　   当初狱中被迫书写佐证书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犹记启蛰拼死挣脱，欲要制止的悲怆，茴娘忍不得地沉了眼，看向靖宇的目光里，已有了无言可告的凄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既已认定了公主之罪，我们又岂能忤逆您的意思？不过是求个苟且偷生罢了。”

　　   此意已近乎明澈，他该是晓了那佐证书是何人造成的缘故，靖麒偏执，因靖娴之故动私刑，却到底忠于青龙族，他且不谈。

　　   静默之间，茴娘于道明了一句话予他，“换命之术，此非公主所愿，血咒连心，青龙皇，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天意不可违，她也不可道破天机，自古红尘情难断，孤注相博犹可怜。愿她这番暗示，他能明白吧。

　　   沉默了一路，他给她输了真气，直到抵达祖洲，回到懿和宫，他将她轻轻放在席榻上。

　　   她已幽幽转醒，摸到了榻沿的玉雕回纹，睁眼之后，却再未给他任何反应，明白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仅有颓丧地撇过脸去。

　　   “阿蛰……”

　　   她避着他，他就一遍一遍地抚着她的脑袋，传心和她说话，“我们回到懿和宫了，先养好身子，其他事不急，我们慢慢再说……”

　　   再说……再说什么？

　　   她疲惫至极，使力拨开了他的手，没有声音，干涩的唇一张一合——

　　   “放我回南荒。”

　　   她已被他废了郡主的身份，昭怀尔已死，一切都如他所愿了，她一点用处都没了，他还想如何？

　　   “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带你去南荒小住段时日。”

　　   他恐她的话里含有别的意思，握了她的手来，要将蛟龙链戴回她的手腕，“你之前落在殿里了，以后别再落下……”

　　   他帮她系上，她却摸索着要解开，眸中如一潭死水般，了无生气。

　　   那不是她落下的，是她不要的。

　　   手中的动作僵在那儿，与她争着那一条手链，几次拉扯她都不肯戴上，手心死死勒着那手链，伤口溢了血出来。

　　   “不要，不要这样！阿蛰……”

　　   血红印子撞进眼中，他抓着链子，喉间哽塞，他隐忍不得，连同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按着她的脑袋，“我已经带你回来了，回来了就没事了，阿蛰……”

　　   她垂了眼，手中力道加重了几分，她于他的传心中回了他——

　　   “带我回来做什么？我想杀你，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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