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姑领来的那名婢女依旧跪在后面，不做声响。

　　“哦？秋儿？”微挑了眉尾，见她不曾抬头，启蛰就敲着手中的鞭子发笑，对她道，“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得了吩咐，低头跪着的人才慢慢直起了身，比她稍大些的年纪，眉眼里却透出了柔顺乖巧，抿笑着看向她，又低了眼去。

　　“我从未见过你，以前在哪儿当的差啊？”

　　懿和宫里的侍女加起来不过二十来人，虽无刻意去瞧，倒也都认得，偏见了她陌生得很。

　　“回郡主的话，近日王宫从下界仙山选出了一批婢女上来，秋儿是这些人中最出挑的，陛下吩咐先选了来伺候您。”

　　潇姑从旁解释着，待她说完，秋儿才适时地回应道，“奴婢原是衡山山神的侍女，陛下说您也是自小在衡山长大，同乡之人，该能陪您说话解闷。”

　　衡山……

　　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自她遇了萧奕，就再没回去过，几千几万年的沧海桑田，早已不复原先的模样。

　　于她而言，晚枫苑才是她心心念念的乡，只是如今，虽与他重逢，却总莫名觉得有些感觉变了，让她偶尔怅然若失……

　　不再多想，她敲着鞭子让自己回了神来，“既是陛下的意思，那你日后便随行伺候吧。正巧，我现在要去元洲探望靖娴公主，你一起去吧。”

　　“是。”

　　雾散长河，游鱼时跃水面，粼粼霞光映了眸中，斗笠含霜，岸边一男子远远看着舟上渔夫撒网河中，似牵起了一段红尘往事。

　　早在六千年前，他命有一尘劫，下凡为僧，也是在这条河旁，渔夫撒网捕鱼，捞上了一条青色长鱼，甚是欣奇。

　　他恰巧路过，见它在舟上挣扎，欲回河中却愈来愈无力，心有不忍，便朝渔夫出语言它非凡鱼，若捕了去，恐有大祸，渔夫才放生了它。

　　接下来河边一段路，那条鱼都紧紧沿着河岸跟着他，直到最后，他将过桥而去，身后忽有一声女音唤他大师，回首相望，青衣月容的女子，正笑着对他盈盈拂礼，小女子娴儿。

　　她问他的名，他答，贫僧法号无痕。

　　他明白，那一笑，就是他的红尘之劫。

　　此后，她跟着他走了好一段日子，任凭他想避开，她总能找着他。

　　如今六千多年过去了，尘事皆空，唯一记得的，就是隔水相问的那一刻，她问他――

　　“无痕大师，你可曾爱过我？”

　　“红尘如沙，佛心不灭，无痕无妄，戒欲戒痴。”

　　是的，那一世，他为僧，爱不得她，如今修得仙君之身，他是朱雀族之臣，世离。

　　……物换星移，茫茫人海中，如流沙逝去，他再寻不得她。

　　念及当初，他亦无悔，身为世离，族灭未兴，更不得顾儿女私情――

　　娴儿，愿你此生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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