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她利落的身手,她买她们回来,她就住在这雪山里?
这祁连山大雪峰里还有什么江湖世家呢?杨问意微微动了唇角。
他让马车赶上,撩起帘子笑道:“这么漂亮的千金小姐哪值得为奴婢动气,小姐若是嫌她们脏了马车,就让她们来在下车上坐一程吧。”
祁千儿何等高傲,他瞧瞧杨问意,不过是个长得还算斯文的商贾,眼眉一睨:“各人走各人的道,要你多管闲事。”
杨问意见这十几名婢子都容貌出众,身形婀娜,又想起江湖传闻祁云昭贪花好色,艳福不浅,便不露声色地打探:“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她们也不好,你买一群病怏怏的奴婢回去不好交代吧。”
哪知祁千儿道:“哼,我愿买便买,需与谁交代。病了的本小姐便不要了,就扔在这雪原上。”
“贵人,求您救救我们……”一众婢子竟跪在雪地里哀求杨问意。
杨问意微微一笑:“你这奴婢多少银两买的,不如都卖与我吧?我出双倍的价。”
祁千儿噗嗤一笑:“笑话!我庄上什么没有,稀罕你几个臭钱?这批奴婢是我在京城花了六千金买下的,怎么,你还要么?”
“六千金?我做了多年生意,哪有这么贵的奴婢?你这小姑娘,不想给我故意编瞎话来着。”
“信不信由你。你以为她们是普通奴婢?她们都是京城各大楼子的花魁姑娘。”
“买花魁姑娘回来,不会是伺候你大小姐吧?”杨问意打了个哈哈。
“呸,我还嫌她们脏,我就喜欢看她们楚楚可怜求饶的模样。”
杨问意惯会察言观色,心下约摸明了七七八八,笑道:“莫不是你的汉子被青楼姑娘勾了去?”
祁千儿柳眉一横,长鞭打来,杨问意慌忙抱头,滚下马车,唉哟呼饶。
杨问意说中了她的痛处。
原来莫记和祁千儿住得两日,莫记忍让愈久,祁千儿便索取愈多。莫记无奈,只得又装作风流好色,住进京城花楼里寻欢作乐。
祁千儿闯进去,她的鞭子甩在姑娘们身上,对莫记喊:“你跟不跟我走?你不走,我就将全京城的花魁都买下来,看你能风流到哪去?”
莫记哪里是风流呢,他只是想暂时避开她。几日的青楼小住令他也愈发邪魅潇洒,他散着衣衫,依旧自斟自饮:“随你,祁大小姐。我还有事,先走。”
于是,祁千儿便真买下了京城花楼里的姑娘。她奴役她们、打骂她们、折磨她们,把她们从京城繁华之地押到了西北荒凉塞外。
今日,在这冰川莽原之上见了杨问意的脓包模样,只道此人确是个不会武功的往来商贾,她哈哈大笑:“你这本事也敢行走江湖?”
杨问意是练岔了路子不敢运功,如今歪打正着:“我是生意人,自然没姑娘的好身手。不过,姑娘的难题我却能给你解决,不就是让心仪的男人……”
祁千儿久居西域,并不如中原女子般羞涩难以启口,直问道:“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不知姑娘听过湘西苗疆的‘情蛊’没有?”杨问意道。
“蛊毒?你倒说说看。”祁千儿问。
“‘百种毒物百种杀,十年方得一朱砂。’此乃苗疆女子特有的巫术,将上百种毒物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再将它以情泪喂养七七四十九天,焙干磨粉,嫣红如血,就是‘情蛊’,十年才得朱砂那么大一粒哪。”杨问意编得绘声绘色。
“哦?如此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呢,下蛊之前需将‘情蛊’放在符咒中随身佩戴三月,此为收服蛊虫,令其以你为主。然后将此蛊毒下在对方茶水饭菜中,沾食立化,无色无味,能令服食者一生一世对下蛊者死心塌地。服食者只要一想到下蛊的人就会心痛噬骨,唯有见到她,噬骨疼痛才会停止。怎么样?如此他便会一生一世臣服于你,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在你身边。”
祁千儿来了兴致:“这东西你有吗?”
杨问意笑道:“早年我在苗疆做过药材生意,正好得了一小粒。不过……”
“不过什么?”
“那佩戴的符咒我没有,据说佩戴的方法也十分讲究。”
不待祁千儿失望,杨问意又道:“如果姑娘想要,我可以派个伙计去一趟苗疆,情蛊难得,符咒却是好找的。”
“好好,那你要什么?我这十几名花魁婢子给你便是。”
杨问意摇头:“在下非是贪花好色之徒,只看她们可怜,姑娘还是让她们上车罢,我与姑娘边走边谈。”
两人同进了车厢,又让诸女上了杨问意马车,才一前一后往大雪峰行去。
聊得半刻,杨问意已知晓祁千儿身份,又闻得祁门祁一柴已逝,如今早是祁云昭掌家,心下更加快慰。
聊过蛊毒,两人又叙些江湖世事。杨问意皆装作首次听闻,大呼稀奇,惹得祁千儿愈发得意。
“想不到在下如此荣幸,竟能一见武林第一世家。我听江湖朋友说过祁门有门伯阳参同功,甚是厉害。在下不懂武功,只早年读过东汉道学大家魏伯阳所著的《周易参同契》,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嗯,确实来源于此。”
“那就奇了!一部黄老著作如何能演变成绝世武功?你祁家的先祖真真是神人哪。”
“这我就不清楚了,《周易参同契》我倒读过,但武功却没练过。那方法古怪着呢,女子不便修习,爷爷根本就没教过我。”
杨问意心下暗呼“对了”,这门武功女子练不得,那玉蝴蝶琢磨的法子就必然不对。
他微微点头,盘算着后事,半阖上了眼睛。
祁千儿自小精明过人,如今竟会相信杨问意一通胡编瞎话,实是欲念作怪。想通过蛊毒一生一世捆绑于他,她又何曾懂得爱,终不过是贪婪罢了。
你想控制的东西,最终都会控制住你。
所以,念动不得,尘染不得。世间的一切,特别是感情,终究得无所得,何必妄求,何必挂碍!
祁千儿还年轻,她不懂得。
车马在冰川上缓行。
杨问意阖着眼,祁千儿扬着头;杨问意内心在盘算,祁千儿心中在期盼。这两个欲求炽盛、渴望得到的人,半路相遇作伴,一前一后入了祁门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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