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慎轻拍她肩头:“别怕,是有人在练邪功。”
骊歌咬着唇:“好残忍的修法,不知从哪里习来。师父,我听说有的修道方法可以采别人的精华盈补自身,比如彭祖的采补之法,天下难道真有这样的工夫?”
她想问的是《仙经》所载的“采阴补阳”之术,晋代神医葛洪也曾在《抱朴子》中记载:“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劳损,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补阳,或以增年延寿。”但在雪慎面前,她一个小女孩,怎好提采阴补阳之术,只好说那等采补之法。
雪慎精通儒释道三家经典,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
“那是外道,后患无穷。”雪慎忽望着骊歌,正色道,“记住!真正的道一定是利他的,利他才能培福利己,有所成就,此乃正道。做人如此,练功夫如此,想修仙成佛亦是如此。没有损他人而利自身的捷径可走。”
利他方为正道,无有捷径可言。
骊歌恭身记下,还待寻思,却听得数声小孩啼哭,撕心裂肺,惊恐万状,断续又止。
两人顾不得危险,抢身进入精舍,只闻得孩儿哭声,犹似隔了一层,仿佛自地下传来。
“找找暗道!”雪慎吩咐。
两人将舍中物什呯呯砰砰翻得一遍,也不知触到何物,忽舍中木榻由中分开,孩儿啼哭正是来自地道中。
雪慎挟骊歌飘身而下,虽已猜晓大概,却仍被眼前景象所惊。
屋中红彤彤的燃着两炉炭火,十二名幼童被蒙了双眼,塞住口唇,缚在左右花柱之上。身上衣物当胸撕开,雪白幼嫩的皮肉中,正各插着一柄细长的弯刀。
那弯刀自胸口插进去,又从心窝处剜出,露出明晃晃的刀尖,细若绣花银针。幼童心口之血正顺着刀尖滴下,落在身前玉碗之中。
炉火之后,有处虎皮坐榻,榻前碗盏罗列,所盛正是幼童之鲜血。榻后尚有数只笼子,为黑布所掩,幼童惊恐哭泣之声正从中发出。
雪慎忙上前封住幼童心口穴道,却不敢贸然拔那尖刀,只将丹丸喂入众童儿口中,缓慢将他们解下。
“好狠毒的人。”骊歌眼中晶莹,轻轻将幼童抱住。
“去找辆车来,我们将他们都带出去。”雪慎道。
“可是,这么多的孩子,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办……”骊歌问。
“没有办法,拼死一试。”雪慎话音未落,却见精舍之后帷幕翻起,雪通红光满面,大步走出,哈哈得意,“雪慎,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自量力、枉自慈悲,本座在此恭候你好久了。想死,本座今日一定成全,也好了却我一桩心愿。”
雪通大喝如雷,双手一抓,竟抄了一支铁杵合身而上。
罗睺爪是雪通的拿手绝技,如今竟也改用了杵。
见那杵和当日法场上独孤翎的招式颇为相似,一撇一捺俱皆笨重,威力却比独孤翎所使大了数倍。
雪慎自练就了华严神功,又在祁门得了莲华加身,修为早深不可测,如入化境。此时他改换俗装,衣带飘袂,起承转合如流水行云般,招式轻盈犹似天外谪仙。
舍中暖洋洋的,是雪慎的华严境界,威慑尘沙又柔和慈悲。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因为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雪慎的境界也是如此,因为慈悲,所以无敌。
但摩地尼杵也属佛家神功,雪通倚仗邪法练了多日,威力亦不可小视。但见他将铁杵霍霍展开,舍内风尘俱动,竟能抵住雪慎的华严神功。
“摩地尼杵非住持方丈不传是有原因的,没证到空性练不得此功,你靠饮童子血来压制必食恶果,苦不堪言。”雪慎道。
“少废话,我今天就令你苦不堪言。”雪通击掌三遍,帷幕后突然涌出数十名武僧,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混合着异香,重重网住雪慎和骊歌。
雪通哈哈大笑:“你以为我要和你硬拼?本座还没有那闲工夫。不过是等你来印证印证我的摩地尼杵练到了几层。现在看来,我那方法管用得很,不错不错,竟能与你打成平手,我很满意。这样练下去用不了多久,本座就能称霸武林。请吧,雪慎师。”
“慢着。”骊歌叫道,“你的摩地尼杵是从祁门偷来的吧?你初习练时受持不住会口吐鲜血,所以才用了童子血盈补。但你的法子不究竟,我知道究竟的方法,你想不想听?”
雪通知她心系雪慎,古灵精怪:“小女娃子也想骗我。”
“信不信由你。你知道我沈家和祁门的关联,就该明白我们两家百年来的名气不是吹嘘的,摩地尼杵心法祁门既有,就能用道家方法练,说明普通的根性也能受持,至于是什么方法嘛,我知道。”
“好,那待我杀了雪慎,再慢慢逼迫,不怕你不说。”
“好啊,你试试。你杀了他,我也定随他去,你半个字也别想听到。”骊歌见他犹豫不决,又道,“反正我们无所谓啦,生生死死的事修行人看得很淡,你知道的。要杀便杀,我们也不皱眉。只不过,你饮血的方法维持不了多久,他日痛楚上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我们今日一刀解脱来得坦然。”
她叽叽喳喳说得一遍,却懒得再理雪通,只将头一偏,依在雪慎肩头,呢喃道:“师父,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变做男的。”
“嗯,怎么?是嫌弃女子有漏之身?”雪慎问。
“才不是呢,变做男的可以随侍师侧啊,我可以做师父的侍者。你又不像雪源师父,决计不会要个女侍者,这一生我是没希望啦。”语中喜嗔交杂,眼底却尽是柔情。
雪通见两人只顾谈笑,未将生死放在心上,不由又对骊歌所说信了几分。他微一沉吟:“哼,多留两日就多留两日,中了香毒运不了功,本座还怕你们跑了不成。”
“香毒?那日法门寺老方丈也是中了此毒吧?”
“你猜得到就该知道厉害,别想耍花招。”雪通大袖一挥,呼喝周围,“绑结实了,再候发落!”
众武僧得令,一张黑布将两人一裹,咕咚丢进马车。两人目不能视,约摸感觉车轮辘辘,于石阶颠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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