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纳川走得甚急。临到露华宫时,却在宫外踱了几百步,不晓得要如何进门。望着宫门里的叠影繁花,他却不敢想象那张苍白的脸,此刻哪翻模样。他更不敢想象,他那双手要如何抱了她在怀里。他亲手祭了他们孩子的魂魄……
“大人。”花影里喊他的声音,让他如梦初醒。英珞走近他身侧,又喊了声“大人”,“君上一直梦里念叨你的名字,去看看她吧。”
沛纳川颤颤的银牙咬了嘴唇,半眯的眼眸像是冰水浇了怒火,化了两行清泪落在腮边。他提拳朝英珞耳根砸去,英珞挨了一记重拳,砰然倒在地上。他耳朵里嗡嗡的乱作一团,嘴角噙着血,仍然半跪起来,等着沛纳川再来一记重拳。
“英十四,你忘了军中规矩了?!”沛纳川咬牙质问,很冷。
英珞没有狡辩,她在嗡嗡声中辨清了沛纳川的质问,沉声道,“没有。十四不敢!”短短六字,字字掷地有声。他当然没忘,她芙蓉带雨柔中见骨的模样,是她初入宫时的模样。如今她颤颤巍巍的蜷在榻上,像片枯黄的落叶,风一吹就要飞在半空消逝了生命。那其中多少恨意,都是铭刻在心的,他哪里敢忘?!
那日她被种了绝情草,沛纳川抱着她驾魂车,狂奔六万里去来福泉疗伤。回来后,她脸色煞白的,还能跟沛纳川大吵一架。此后,沛纳川提了他入露华宫,下了军令,“她再在宫中出事,你提头见我。”可是,她祭出腹中胎儿魂魄之前,还是支开了他。
路陆醒来之后,刑部派人来请英珞,说绝情草的案子结了。英珞匆匆敢去刑部,刑部尚书递了一叠卷宗与他,说是君上交代要给英大人的,半个字没提绝情草的事情。他这才想起来,绝情草案并未提交刑部。虽然那卷宗里头,记的确是绝情草的案子,但连密文火漆都未曾动过。里面的卷宗,刑部尚书看都没有看过,怎么晓得是绝情草的案子?他心道:不好!转身匆匆赶回露华宫,见的却是一脸苍白蜷在榻上的路陆。问过徐默他才晓得,路陆祭出了腹中孩子的魂魄,让沛纳川带去祭祀轩辕坟去了。那一刻,他真恨不得提了脑袋来见沛纳川。
他若此时提了脑袋见他,谁还能死心塌地的在露华宫护她周全?那些血欠的债,他必须亲手血洗回来!
他跪在沛纳川脚下,坏了军中规矩,断军人骨气,斩钉截铁地恳求道,“请大人让我留在君上身边,血洗了这段仇恨,再拿命来偿那孩子。”
沛纳川咬牙,眺着天边的云霞,不敢看他。那血誓的盟约,竟然是他亲手签的……
慕月兮啊,慕月兮,你到底是有多糊涂啊?给自己种了这么个业果……
沛纳川久久不回英珞,英珞也久久不肯起身。良久,英珞才扣头拜道,“去看看她吧。她能见你,至少心里踏实一些。”
沛纳川垂眸瞧了瞧英珞,绕开他,踱步进了露华宫。此时,英珞顾不得他家大人还有什么军令,追着沛纳川进了路陆寝宫。
瞧着榻上捂着小腹蜷成一团的路陆,沛纳川脚步愣愣地顿在塌前,不敢再往前走。她鬓边未干的泪痕,揪得他心头一阵钝痛。英珞站在门口,望着他立得巍然的背影,顿住了脚步,没敢进去。
他在榻边站了许久,不敢再上前去握她的手。他那双亲手祭了自己孩子的手,要如何才能再握了她的手在手心里,再让她暖一暖。
“她一直在梦里喊你的名字……好好陪陪她吧。”徐默沉声道,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叹一声出去了。
他在榻沿不晓得坐了好久,她始终没醒。他轻轻抚平了她的眉心,轻声低语,“我和孩子加起来,都抵不过那一纸盟约?”这句话,问的是她,还是他自己,他已无从知晓。
窗外的英珞红了眼圈,他撇了脸不去瞧那悲情画面。这一撇脸,竟撇出了一件大事。他远远的瞧见常青院的长老们,手执象牙笏身着朝服进了狐君寝宫大院。
英珞慌忙上前拦着,大声喝道,“放肆,沛大人有令,群臣非诏不得入宫。”
徐默出了寝宫,避得不远,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这来得,也真不是时候。长老们见了徐默,即刻喧闹起来:
“什么群臣非诏不得入宫?徐大人不是进来了吗?”
“徐大人,诏书拿来瞧瞧吧。”
“沛大人下的命令?我看是路姑娘做人做得心虚了,才有‘群臣非诏不得入宫’的诏令吧?”
“这露华宫,她也住得够久的了,该知足了吧!”
“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沛大人的,还敢说什么‘群臣非诏不得入宫’?”
“是啊,一个来历不明的阴阳胎,怎么能混淆了青丘王室的血脉?”
青丘王室……?
英珞与匆匆赶来的徐默对视一眼,彼此心中已经了然。这是一场宫变,逼着皓月狐帝还朝的宫变。
狐族在白鹭浦憋屈得太久,得知皓月狐帝回来,迫不及待地要想他还朝,带领狐族重返青丘,乃是人心所向。这一场宫变,是迟早的事。只是,此时宫变,似乎太巧了些。
“长老们有事在常青院议吧。”英珞不敢来硬的。有这样的宫变,外面定是布了兵的。如今步青云不在朝中,都不晓得领兵的是谁。万一走了火,路陆现在的状况,恐怕很难带得出去。
“我们只是要见皓月狐帝,英大人不必拦着。”
“对对对,我们要见皓月狐帝。”
“我们要见皓月狐帝。”
……
这,沛纳川都不曾认过慕月兮的身份,要他如何去报?英珞拦也不是,报也不是,犯了许久的难,也不知道如何处置。徐默毕竟是位客卿长老,这件事情不好插手,他也是一脸难色地杵了许久。
只听见沛纳川的压抑声音,从寝殿门口传来,“长老们有事,请到常青院议。”天边黑云,陡然降下,每人头顶上似乎都是乌漆嘛黑漫天黑云。
众长老撇开英珞、徐默,齐齐拜在沛纳川脚下。只听见院子里魏然诚恳的一句:“恭迎皓月狐帝还朝!”
沛纳川立在原地,原本就挺拔的身躯,已滴水成冰的立成一座俊挺的冰山。他指尖触到了点宫墙外的杀气,半眯了眼眸敛了几分寒光,冷声道,“本君先前有令,非诏不得入宫。有什么在常青院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非得在露华宫议?”
宫外那点杀气,不会锋镝指他,但路陆确是众矢之的。长老们大可拿路陆退位的事情做筹码,逼着皓月狐帝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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