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陆的手在他手心里颤了一下,她望着沛纳川的那双眼眸,空洞得不像话。沛纳川想搂了她在怀里,又怕松了手起身抱她的瞬间,她就趁机飞了。况且,这踩着她的脚丫坐在她对面洗脚姿势,也不好抱了她过来。那握着她手的一双手,硬是渗了冷汗出来。他瞧着她的眼眸里,几乎拼成了一场血战。
良久,她才空空地说了一句,“祭了也好,日后你再有子嗣……”
再有子嗣,这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和路陆的孩子。沛纳川眼睛一红,就这洗脚的姿势,俯身过去封了她的唇。“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子嗣……”他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她唇边沉声喃呢。
他这一吻,路陆心头更加不是滋味,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看中这个孩子。这孩子虽是云朵做的阴阳胎,却是他养的魂魄。没有沛纳川,他就是一枚“人生果”,长大都没有可能。要让他亲手祭了自己的孩子,这跟剜了心上的肉有什么区别?
他捧着她的脸,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我发誓。我发誓……”他举在路陆面前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
路陆掉了两颗眼泪,咽了两口闷气,抬手抹了他腮边的泪痕,颤声道,“我相信你。”
次日,二人去了轩辕坟。
那轩辕坟,不过是一邱麦田的小山岭。远看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是一邱麦田,长得郁郁青青的,甚是富饶。乱世之中能得这一方宁静的,也算是灵山秀水。
路陆就近削了支竹子,做了个简易的洛阳铲。竹管往田埂上扎了下去,取了泥土出来。她将竹管递给沛纳川,“你能不能辨得出这泥土的年岁?”
沛纳川接了竹管,左右嗅了两遍,道,“这些土,大概是从三千年前开始累积的,最新的土是今年春天翻上去的,中间没有间断。”
“也就是说,这些田埂自三千年前确立以后,就再也没有变过……”路陆脸上的凝重有些触目惊心。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嗜杀而血性。
沛纳川猛然拽住路陆胳膊,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田埂是轩辕坟的封印?”
竹管上最陈旧的泥土,跟慕徵离开轩辕坟的时间前后不出三年。很容易推断这些田埂,是慕徵离开轩辕坟时她母亲做的封印。田埂三千年不易,山周村民丰衣足食,那便是厚土之德。百姓在此春耕秋种,脚踏黄土,便日复一日地累下了盛世阳气。这积累了三千年盛世阳气做的封印,无解。唯一的解法,就是祭了非人非鬼非灵的魂魄,用天地至灵之魂烧掉这三千年积累的盛世阳气。
“我也不想这么猜,但确实如此。”路陆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晶莹打着转。可惜她那腹中的孩子,才刚刚养全了魂魄。非人非鬼非灵的阴阳胎,只有她能养着。如果拿她的命去换,那孩子也没得救。
沛纳川得了她那句断言,拿着竹管在田埂上戳了几百处,从山脚一直戳到山顶,又环了山腰两圈,他仍没打算放手。望着他凄凉又无助的背影,路陆的心像被自己踩在脚下,再用鞋底碾过无数一样,痛成了糟粕……
她跑过終横阡陌,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背影。他攥着插在泥土里的竹管的手,依然不肯松开。“纳川,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希望他能听得进去她的声音,“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求你了!他也是我的孩子……”他攥着竹管的手猛然一颤,顿了顿,转身吻了路陆……
“我爱你,路陆。”他颤抖着唇,在她唇边轻声喃呢了这么一句。除了那句“我爱你”,此时已是天地虚无。祭了那孩子,他的心有多痛,她的心就有多痛。如果不是绝情草,他还能说,等天下太平了,他们再生一个。不,要生一群。可如今,他却不能。阴阳胎是讲机缘的,比僵尸还逆天,哪能随时都有?除了这一个,或许他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他立在麦田里吻了路陆无数遍,抚着她小腹的手始终未曾离开过。
“我去书院找羽哥哥吧。他那里的书……或许有些用处……”路陆回吻了沛纳川,瞧着他的泪眸中噙了些暖意。他仿佛跌进一汪柔软的温泉里,怔怔地脱不了身。许久,才焦急地道,“我跟你一起,两个人多少看得快些。”
路陆的眼神暗了暗,思忖片刻道,“这样的非常时期,你恐怕不能为了这儿女情长脱身吧……”沛纳川眯了眯眼睛,没打算应她。“我入梦去书院,你不要守着我的肉身?万一慕徵挑了这个时候对我下手……别忘了,还有彦天赐……”
只见他瞳孔猛地一缩,顿了顿,慎重道,“那你要快些找了破除封印的法子回来。下月初一,阎君要与我同来轩辕坟,定夺这桩大事。你务必要在那之前,找了法子回来……”他此刻已经打定了注意,如果没有别的方法破解封印,他就毁了忘川盟约。就算做个千古罪人,他也要保全了这个孩子。“还有五天……夫人一定要带了破解封印的法子回来。”
“好。”路陆故作坚定地笑出些阳光的味道,沛纳川才放心让她念了引梦咒去追鱼书院。
追鱼书院里,那一路跌跌撞撞奔下栈道,又跌跌撞撞穿过黢黑甬道闯进墓室的身影,拜在了羽公子的棺椁前。“哥哥,救救我的孩子……”她深深拜在地上,却被一双手扶了起来。她抬头瞧见那一脸淡然和无奈,闭了眼留了许多眼泪,却没见他给一句安慰。“纳川,纳川很期待这个孩子……求您,救救他……”心口那点伤,已经蔓延成了四肢百骸的痛,她抽泣得话不成句,“你一定有办法的……去封神台……封神台,你都有办法救我……”
他心痛的心神,解不了她的心伤,最后只淡淡地问了句,“你一定要留着这个孩子,让沛纳川负了天下?”她一愣,仿佛世界没了。
他半跪在她身前,抹着她的泪,抹着他的心痛,却抹不平她心上的伤。
她瘫坐在地上,任时间偷偷从身边溜走。她不敢去想沛纳川亲手祭了自己孩子的那些悲恸,可那血腥的画面却一幕幕闯进脑海里。她似乎看到了他泣不成声的,在众人面前跪了自己的孩子,跪了那无眼的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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