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掉了面具，那个鬼影极力护住面容。这么近的距离，任谁瞥一眼也能瞧得清楚了，彦天骄。路陆心头一惊，已经顾不得追问前因后果了，眼看已经坠下虹桥，趁着鬼影护住面容的的空档，她拽着段惜言一起跳了悬崖。
那鬼影，被打掉面具，又被抢了人质，瞬间恼了。“呜哇”一声，朝她们扑了过去。
段花容的纸扇飞旋过来，正中那鬼影。那鬼影嗖的逃了，段花容追了上去。
半空掉下来个盒子，像是从那鬼影身上掉下来的，段惜言伸手挡了一下。“啪”的一声，那盒子开了，撒了路陆一脸香粉。她伸手捂脸的空档，被人从背后踩了一脚。她与沛纳川接她的手臂擦肩而过。
噗通一声，路陆掉进了水里。
“路陆！”沛纳川一声嘶吼，湮没在了又一声噗通声中。他跟着跳了下去。
路陆自认为水性好。但是她掉的那河，根本没浮力。她浮不上水面，被暗流扯到水底，冲走。水下暗流很急，把她拍在石头上，又卷起来旋圈圈。她连根救命稻草都抓不到，更别说沛纳川了。她又被香粉迷了眼睛，眼睛睁开了也看不清，只能任由那汹涌的暗流卷了她在水底的石头上拍来拍去，差点儿被拍晕死过去。
她第一次尝到了溺水的滋味。水不停地往她嘴里灌，往她鼻子里灌，往她耳朵里灌……她胸口被呛得刺痛，没法呼吸，连咳嗽都没有多余的氧气，一张开嘴水就直往肺里灌。她只听到胸前的白虎在怒吼，在咆哮。应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靠近。那不干净的东西，似乎不少，白虎几乎狂暴了。
她就这样在一团漆黑中被拍晕了，被冲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纳川……”喃呢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自救不行，求救无助，终究没能摆脱被暗流拍晕的结局。
那不像尘世的河，冷得毫无温度，又没有浮力。路陆觉得，她大概是太高估了自己，才草率地拽了段惜言跳下来。
她在河水里漂着，眼前一团漆黑……
大概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吧，沉沉的，又飘着。
黑暗中，她看见了远处的一点微光。那光，慢慢闪成一团柔和。柔光里走来的身影，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纱衣长衫，谪仙般的步履，似在梦里见过。
“如初……”宛若远方恋人的呼唤，似梦境一般。
她远远地望着那仙姿卓绝的身影。他飘飘然的衣袂，飘得她想化了蝴蝶飞起来，绕着他转两转。可是，身体好沉，怎么飘也飘不起来。他半跪在她身旁，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她确定，这样的宠溺来自前世恋人的温柔。
“如初……”他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那一声如初，她似乎等了很久，很久。
他喊的是“如初”，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她想把自己喊醒了，认真听他说话话，可是醒不了。
“不要睡着了。快醒过来。”他微凉的指腹抚在她脸上。她终于看到了阳光，温暖而柔和，是他身上自带的柔光，来自遥远梦境的柔光。
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她竟然没有一点点被吻的感觉，梦幻得像泡影，没有温度，没有知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悲伤，竟然被他吻落了两颗眼泪。
“别睡了，他在找你。”他说完，站起来要走。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木良绪，他在去膜古道的棺材里见过的木良绪。他那柔得出水的眼眸，就是前世恋人的宠溺。
他要走了。
路陆想喊他的名字，想问他为什么来，为什么每次见他都是恍若隔世的感觉。“良绪……”她猛地一睁眼，眼前却是一团漆黑，他的身影在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觉得胸口刺痛堵得慌，猛咳了几声，噎在喉咙里的水都咳了出来。她咳得脸颊血红，才喘了口气上来。
“姐姐，你没事吧？”路陆听到可爱多的声音，在她耳旁说话。她摇了摇头，喘得说不上话来，还断断续续地咳嗽。可爱多扶她坐好，她伸手将他摸了一摸，确定是他，才安心坐了。
她坐下来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向星空，连星星都看不见。
“可爱多……”路陆轻声喊了一声，但愿自己不是在做梦，死了还能见到可爱多。
“姐姐，我在这里。”可爱多抓着她的手，举着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你眼睛怎么了？”
路陆心里咯噔一下，陷入了极度恐慌。她赶紧摸到可爱多在她眼前晃荡的手，握在手里。“不是黑？是我，是我看不见……”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可爱多赶紧上去抱着路陆，给安慰。“兴许是眼睛进了水，回去用些药膏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路陆稍稍安了安心，好歹有得治。
“就你一个人来吗？”她言下之意，是想问沛纳川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她。
“嗯。就我一个人来。”可爱多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路陆的魂儿咻的飘没了，胸中那口凉气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可爱多在她身旁坐下，又补了两句，“那天，沛大人跟你一起跳了河，他在河里找了你好几天，人都快找疯了。”
路陆的魂儿在半空里晃了晃，蓦地一沉，惶惶然问了一句，“他没事吧？”
可爱多叹了口气，道，“哎，现在没事了。被沛老夫人拎回去了，码了一堆公文在他面前。他没每天就两件事情，批公文和问你的消息。”
他也跳了河，还批着公文，眼睛应该没事……此时心不在焉的路陆，也没多问一句。
可爱多接着讲他的故事，完全不入戏，只是讲，“那日，若不是沛老夫人来得及时，他恐怕要在那河里沉了。白鹭浦出了事情，沛老夫人直接把他给拎回去了。他让英珞带人找你，他说找不到你，所有人提头见他。”
她在水里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到那墨色的衣袖，或许那是遥远星空的梦。
“对了，那日沛大人原本不肯走的。他一个人枯坐在河边，谁也不理。沛老夫人说，长青院要推举新任狐君，才把他拎回去的。还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爱多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路陆“哦”了一声，没有多说，总算有些身体的觉知了，大概是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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