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两巴掌的醒悟
伊人看着他那忽显疲惫的眼，忽然感觉狐狸眼，似乎也只是一个人。
“寻那无字兵书，可有什么诀窍？”
“没有……”九王爷咽下一口苦涩。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只能碰运气了。你也别奢望我们机会有多大。”
“有哪怕一点点希望，也总比毫无念想好？！这是我的小印章，你哥哥寻书时如果用的到，大可使用。我在龙云阁有一些暗力。”
“怎么用？”伊人见了便宜哪有不拣起。
“写好要办的事情，放在龙云阁藏书楼第二层第九排第九本书里，书名《君子求淑》。”
真会玩……伊人不以为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小圆柱形的紫色雕龙玉石印。“既然王爷已经把要我们周家办的事情交代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伊人……”
“九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以后，我会求父皇和皇兄给你赐一份好亲事。”他望着她，认真承诺。
“这就不牢你们皇家费心了，这一次我们配合你们退婚，以后，小女子希望自己的婚事，你们皇室别再插手。”
“除非你们找到无字兵书……”
“天家果然无情得很。”伊人说完，袖子一甩，忘红袖和芙蓉所在小亭子走去。
这一夜的事情，让酒后的她颇觉沉重，仿佛有千金的担子，开始压着她还稚嫩的肩膀，逼迫着她加快未来的人生步伐。她疾步而行，希望夜风能带走这份压抑，也巴望着能早一点离开这皇族的权利圈。
但这府邸，和国公府比，只大不小，越是想走出去，她越是觉得步履艰难。好不容易挨到了亭子，芙蓉和红袖急忙搀扶住她。
她才慢慢将那份伪装的气势慢慢内敛而去，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又变成那娇弱小姐的模样，跟随着嬷嬷，与自己的侍女，慢慢离开了九王府。
望着她远去，九王爷坐在那曲廊的长石凳上，余温尚存，心中五味陈杂。从小，母妃就告诉自己，无论你心中想什么，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皇，皇兄们，因为你生在皇家，你的命很可能就由你的嘴决定。那挂了十来年未婚妻名头的女子，曾经在他的梦中朦朦胧胧出现过无数次，今日这么真实地相遇和相处，将那些飘忽的空想忽然都扫去了。退婚之事已注定，他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彷徨何来了。她没有伤心，她毫无留念地离开，自己又何尝不是始作俑者呢。
“我也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的一颗棋子罢了。”他自嘲一笑。
还有一个时辰多，就是早朝时间了。他也没有回房休憩的打算。忽然喊了家丁，又拿了酒，望着那轮孤单的圆月，独坐到天明。
伊人回到周国公府大门口，按上一世的时间来算，已经快凌晨四点左右了。她在马车上实在扛不住，眯了一小会。这一开马车的窗子，冷风一吹，她顿觉九王府里带出来的那股压抑去了大半，自己的地盘，连身躯都感觉到了舒适和放松，伸了伸腰骨，她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么一打哈欠，两个丫头也跟着打哈欠犯困起来了。
小贵子敲醒了门房，赶着马车，从侧门车道直接进了后院。伊人迷糊中，直接就喊小贵子在逸星的青竹小院停车，习惯了。还好忽然改口，“算了，哥哥病了，明日再与他说九王爷交代的事。”
这才将马车转到了青荷小院。
一下马车，云姨居然在青荷小院的门口一直守着等她。
云姨接过两个丫头扶着的她，温柔开口，“小姐，大夫人担心你，在你房里等着呢。”
伊人点点头，“多谢云姨一直等我回来。”
“傻孩子，快进去吧。”
伊人进入房中就看到王氏坐在那里对着荷花造型的夜灯发呆。
“娘，你怎么不先睡？”
“你没回来，我哪里睡得着。”
大夫人想要起身，却被伊人按下，“娘，我给你捏捏肩膀。”她卖乖地走到她身后。
“难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她拂开伊人搭在肩头的手，把她拉往身前。
“额……娘果然洞悉一切。”
“说吧，不说，你怕是睡不着了。”大夫人忽然一扫疲惫，认真盯着伊人。
伊人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只得老实开口，“九王爷和我要退婚了。皇上，太上皇都知道，明早皇上就下旨。”
啪……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伊人抚着右脸颊，错愕，愣住。这娘亲不是最疼爱这个亲生女儿的吗，这一巴掌好疼，牙齿差点都飞了，耳边嗡嗡响。
“你这个不孝女，是不是想让你爹的尸骨不得安生？！那是他用命帮你换来的婚事！！”王氏忽然咆哮起来，双眼泪水打着转，又强忍住。
“娘，九王爷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不待见我，我们周家也早已成为皇室的木偶一般，为什么还要牺牲我的未来去讨好他们？！”伊人委屈地辩解，脸上疼得眼泪忍不住流下。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左脸。伊人酒意全无。
“你擅作主张，还敢胡说八道？！”王氏气得肩膀发抖，怒吼，“你可知周家将来如果有个万一，九王爷那根线，就是救你的唯一机会！！也是唯一能保存一点周家血脉的救赎！”
“我……”伊人磕磕绊绊，“我，也是为周家着想，不退婚，他们又要找我们周家麻烦啊。”
“你的祖父，你的娘亲都还在吧！你涉世未深，居然背着我们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以后，你让我和你的祖父，还有你早去的亲爹，如何对周家上下的未来交代？！你让我这个亲娘怎么面对你祖父？我们周家被退婚，以后你的哥哥姐姐们怎么办，我们全家在京城情何以堪！？”
一句反问，让她轰然醒悟。情何以堪，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确是自私地背地操作，还自以为得了地契的便宜，完全没有想到要与长辈商议一番。这才没有顾虑到这件突发事件将会带来的后期连锁效应。
涉世未深……如今被两巴掌忽然打醒，她才发现娘亲提醒的重点:周家是她在这异世的根，没有周家，她周伊人什么都不是！一损则全损，一荣则全荣。至于那些身外物，只有她能让自己命活着，才有机会去用那些什么地契，不是么？？！
天色渐亮，惊雷一声响，下雨了。伊人双膝跪地，无地自容。
来这里十来日，她完全还没有摸清楚自己和周家的状况，甚至连撞马之变都没有查出一点头绪，她就沾沾自喜地与陌生的皇家周旋起来，还自以为处事灵滑。
现在看起来，她只是成了他人的笑柄罢。
轰隆~轰隆~王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哀怒，流下痛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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