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雨飘摇。

　　殿内都可以听到雷声滚滚，唐思羽包裹在被子里，望着洁净的青玉地板，反射着幽冷的月光。一声响声从厚重的帷幕后传来。各种思绪使得她十分的不安，在夜里的睡眠也格外地浅，因此一点声响也能让她醒过来。

　　“谁？”唐思羽竖起耳朵，黑暗中只听得见风雨拍打在窗户的声音。

　　夜色中一声轻笑，唐思羽站起来走下巨大的床铺，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种入骨的冰凉。沿着笑声的方向看去——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背后的黑影。借着浅浅的月光，笼罩在那人的脸上，那分明是唐思煌的脸，但又不像——她正微微笑着，一袭红色刺眼的衣裳。

　　“阿煌？”唐思羽轻轻念了一声。

　　对面的人又是一阵轻笑，那一身红色缓步走了出来，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凉意。即使她仍是带着笑意：“长公主，别来无恙。”

　　“阿煌，阿煌是你吗？”唐思羽看着站在帷幕后面的人喊了出来，而那人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双黑色的眸子寒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此刻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实在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互相对视着。凤凰闭着眼睛慢慢回味着唐思煌这个名字带给她的悸动，再次睁开眼睛，那和她一样长相的人已经站到了面前。

　　她抓着凤凰的手，急切地喊着她身为人身的名字：“阿煌。”

　　凤凰静静地看着她。

　　唐思羽，她人身之躯同父异母的姐姐，对于她来说她们之间有过的为数不多的陪伴，是她千万年的岁月中难得的一点温情。虽然她们和平共处的时候并不是很长，但正是因为短暂才显得弥足珍贵，就算后来她们之后各种纠缠不清，恨过爱过，到最后她心里还是有这个姐姐的。

　　凤凰看了她半晌，朝她伸出手，摊开的掌心面对着她，她使自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这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十分难得：“阿羽，来。”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唐思羽缓缓地向她靠近，将手放在她的掌心里，感到对方温热的手掌收紧了，才露出一个笑容。唐思羽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嗯。”凤凰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彼此依偎着，这是她们之间很久没有表现出的亲密。凤凰拍着她的头，安慰地拍了拍：“我从旁人那里听到许多关于你做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唐思羽眼圈一红，感觉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这三年你去了哪里？我看着江别挖出你的心脏，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你在这里，我能去哪里？”凤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对她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走到床上，看着她躺进被窝里，给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

　　唐思羽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的时候露出那种近乎思念的表情：“阿煌…….我……”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死而复生的唐思煌，无数次梦境中她都曾经梦见过她但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样真实。她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到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凤凰牵着她的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呵，你回来了。”感觉到手指被捏痛后，唐思羽开心地笑了起来，反手扣住她的手，低声地道歉：“后来…….后来我知道了佳美人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嗯。”凤凰垂着眼睫，不知藏着什么情绪。当时她发现自己母亲的残暴，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去消化这件事。如今想起来，都恍如隔世……呵，可不就是隔世吗？”

　　“还有，江别…..江别为什么后来会杀你？”唐思羽急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江别就是被控制的阿希。这件事牵扯出来，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凤凰一时居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期间隔了转生三世，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在凤凰沉默的时间里，唐思羽摸着自己的手指，缓慢道：“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江别已经…..”她大多还是有点害怕的，江别到底是唐思煌养大的孩子，最后虽然是死在白沧的手里，但是说到底她自己也没办法脱开干系，尤其是之前她还这样虐待过他。

　　“嗯。”凤凰经过三世的记忆，已经没有从前那么介意这些事情了。如果说从前还有对阿希或者咒天有点愧疚，但是经过那么多事情，她早就把生生死死都看得很淡了，若非要说的话，这些事情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天上那位。

　　“阿羽，我有些事情要说。”凤凰摁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嗯，你说。”唐思羽看着她，对她点点头。

　　凤凰思索片刻，才道：“我想告诉你……..”

　　窗外忽然一阵狂风刮过，一阵安静的凝固后，四周的一切都停滞了，就连一点烛火都停止不动了。而身边的唐思羽也如同石头一样僵硬着。

　　凤凰眼瞳开始从黑色渐渐变成了红色，她朝着帷幕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声音低沉了几个调：“你连我的事情都要管吗？”

　　一袭白衣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白沧站在深处望着她，神色平稳：“你想告诉她天界的事情吗？”

　　凤凰没有说话，在沉默中都听出了肯定的意思。

　　“你不能这么做。”白沧仿佛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又道：“虽然你用你最后的神力抱住了人类存活的希望，但是同时天界也不再允许人类知道天界的事情，也不允许人类和天界有任何来往，如果你泄露了天界的事情，会遭到天谴。”

　　“天谴？”凤凰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嗤笑了一声：“你跟我说天谴？”

　　她微微眯起眼睛，这让她深邃的五官在黑夜中看上去十分的危险，像是一只准备捕猎的野兽一般：“白沧上仙，一个杀神杀佛的神兽，天谴对她来说，是没有用的。”

　　白沧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住，“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他的眼里只有温和和关切，绝对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这种温柔曾经让她很向往，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这世上能让她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而白沧就更不用说了。

　　“凰儿，如果你真的想念人间的生活，大可以留在大覃继续做你的君皇，让唐思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必要去冒险，杀者伤神，你前几世杀戮太重，手里欠的杀业什么时候才能还完？不如…….”

　　“闭嘴！”下一秒凤凰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火红色的眼瞳里闪动着愤怒的光芒：“你有什么权利？来和我说这个——”

　　她卡住脖子的力气是如此用力，以致于根本没有办法呼吸。白沧也不需要呼吸，他冷若冰霜的脸对着凤凰，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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