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公主最近为了朝政忙得焦头烂额,难得早早处理了所有的政务,得了一个空闲的午后,却听到了一个令她感到震惊的消息。
婉月要出家。
那日若不是白沧从中阻挠,她现在已经和婉月过着快意江湖的日子。而现在……“羽公主”按照计划消失,婉月从白沧的幻术中苏醒后找不到羽公主,断定她是弃她而去了。在大覃城中寻找数日,最终心灰意冷地放弃。羽公主派人一直跟着她,却无意再相认。
背叛主人的婢女,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何况私心羽公主希望她远离皇城生活。
“君皇,可要侍寝?今夜可是去君后那边?”伺候的婢女虽然乖巧,仍像是少了什么。
羽公主一肚子的烦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摆了摆手,“不必了,传朱玉来见我。”
不一会儿猪叔便来了,战乱时候正是缺人手的时候,羽公主并未把唐思煌的党羽赶尽杀绝,反而跟他们做起了交易,猪叔为了守护唐思煌的心血愿意留下来帮助她。月璃听说江别死了之后则是拂袖而去,据说是去找唐思煌了。
人各有志,这种事也拦不住。
想到唐思煌可能会责怪她滥杀无辜,羽公主居然无法痛下杀手。若是在以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然是要赶尽杀绝的。
猪叔赶到后,羽公主状似无意提起:“据说城内的青山寺许愿很灵,朱大人陪本皇去吗?”
“嗯?啊……好啊。”虽然朝仍有许多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她是君皇她说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咯。猪叔忍着一肚子的疑惑下去准备了。
青山寺并非皇家寺院,但也算得上一座出名尼姑庵了。君皇从未来过寺中祈愿,院中便热络了起来。青山寺的住持听闻君皇要来,早早就带了人跪在门口迎接。
金黄色的软轿在寺院的门口停下,羽公主被一群人簇拥着下了轿子,一地跪着的僧人整齐划一地喊了起来:“君皇万安。”
“起。”羽公主被左右扶着进了寺庙,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便打听起来:“听说这寺庙今天有人要剃发出行?”
不知君皇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住持不慌不忙答道:“君皇来得很巧,正是新的俗人落发出家的日子,君皇是想去看看吗?”
“本皇还未见过,那就去看看吧。”羽公主绷着一张脸,由人领着去了后禅院,正巧半数人都去念经了,只剩下寥寥几个,穿着僧人的灰色袍子,盘腿坐在蒲团上念经。
其中一位正是披着长发的婉月,她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听见院子缭乱的脚步声她也不抬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羽公主知道佛门中不宜打扰进修,倒也没有进去,便屏退了左右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都走了,见到羽公主衣着华丽不似普通人鞠了个躬纷纷出去了。
多情杂念损梵情。婉月不知是有什么心事,连续又念了好多遍经文,等在睁开眼睛,偌大的禅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羽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两人相距不过几丈远,遥遥望着,远处钟声幽幽响起,在这青山古庙中显得格外幽远。
似乎没有料到新任的君皇会来,婉月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来:“君皇万安。”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那声“起”,婉月也不敢抬头,又喊了一遍:“君皇万安。”
羽公主刚才只顾着看她,居然忘记了,伸出手像是要把她扶起来,还是把手缩了回来,捏成拳头放在身后:“起。”
婉月起来了,抬头望着“唐思煌”,也不知道说什么,刚要退下,又被拦住了。其实羽公主来这里都是一时冲动,这一下拦她也是一时冲动,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这样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十分尴尬。
羽公主顿了顿,才轻声问道:“本皇听说你要出家?”
“有一事还请君皇相助。”婉月却没有回答她。
“说吧。”羽公主脸上说不出的古怪。
婉月低下头去,自袖中套出一朵干花,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百里花的模样,被贴在薄薄的纸片上。羽公主看了半晌,问道:“这是什么?”
“若她……”婉月显然是不愿意提起羽公主的名字,苦涩地笑了笑:“若她回来了,还请为我转交。”
羽公主盯着这枚干花,一时震住了。脑海里有一个浅薄的记忆浮了起来,但时光太长,居然只记得片段,不甚清晰。她干笑了一声,双手接过那朵干花,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转告?”
“无话可说。”婉月摇摇头,抚摸着胸前的长发,似乎很舍不得又放开了,叹口气道:“她不愿见我也就算了吧,青灯古佛,求她一世安好。”
羽公主心头一颤,居然是无话,艰涩道:“她……有什么好。”
婉月勾起嘴角,笑了笑,又盘腿坐了下来,翻着手上的经文,声音浅浅:“一念执着。有的人生来一无所有,就是得一朵鲜花未尝不是一种恩惠。原本远远观望已经是最好,偏偏贪得无厌落得如此情状。”
羽公主呆滞地望着她。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我佛渡我。阿弥陀佛。”婉月侧面清秀,照着寺庙中的烛光显得恬静优雅,在满天神佛里,说不出的虔诚。
仿佛被什么直击心脏,在那一刹那羽公主几乎要捏着那把干花脱口而出:“是我!我就在这里。”
然而她最终还是攥住了拳头,将所有的心思拢收掌心。不敢再看下去,羽公主咬了咬牙,转身出了寺门。左右上下随着她簇拥而去,她踩上马车,衣诀在风中烈烈,身后的人俯跪一地:“恭送吾皇!”
在空山中响彻,仿佛最后一声哀钟。
马车里,羽公主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干花。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婉月,也是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午后,她误摘了院子里羽公主最心爱的百里花,本意是要把她的手剁下来的。却不记得因为什么事,羽公主从目瞪口呆的她手里,接过那多鲜嫩的花看了半晌,轻轻放回婉月手里,安慰道:“别怕,你喜欢就是你的了。”
羽公主原本是不记得的,但是听到她的献花之说,没来由地就想起来了。头疼得很,羽公主靠着软软的背椅,捏了捏眉心。
一念执着,一念成魔。
另一边,躺在冰床上的唐思煌如同掉漆一般剥落,露出内里燃烧的火色翅膀来,仿佛一只凤凰正在破壳而出,靠近还可以看到燃烧的火焰。
白沧静静看了她半晌,用一种无限温柔的嗓音道:“五洲大乱,你不起来管管吗?战争蔓延,会死很多人的。”
紧紧闭着的眼睛没有一点要睁开的趋势,仔细看唐思煌的眼皮上有几块肌肤都脱落了,露出里面类似动物的血色瞳孔,看上去甚是吓人。
白沧却一点都不害怕,望着她的眼神十分温柔,声音也轻柔得很:“这次燃烧会比之前都更久,你一定要挺过来好吗?”
七七四十九天,唐思煌陷入了无边梦境,在这场涅槃中所有的记忆会循着她的气味寻来,在沉睡的梦中,她将再一次……经历上一世的所有事情。
涅槃成功等待她的便是另外一次重生,若失败……便会魂飞魄散,世间再无唐思煌。
不顾烈焰灼人,白沧携起她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手背。自她指缝漏出来的火焰烧疼了他的手指,白沧不肯松手,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盯着她的脸低声承诺:“莫说七七四十九天,就是一万年我也等你,就在这里等你醒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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