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微睁双眼。

　　“佛不是为了解答你的疑惑存在的。”

　　又是一片寂静，良久，血色瞳孔露出痛苦的神色，夹杂着愤怒和仇恨卷席而来，只听得她咬牙切齿、愤恨道：“那佛的存在是什么？”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就连卧坐的笑面佛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诧异，唯有那至高之位者笑容定定，丝毫不变：“天道不变，佛渡有缘人。”

　　“有缘人，哈哈哈哈有缘人。”她突自收起笑声，起身跌坐，将汗湿的头发掠至耳后，那模样着实狼狈，唯有那血瞳烈烈带了恨意，她咬牙道：“佛不渡我，我不渡佛。”

　　又是一片哗然，对佛大不敬当受天谴！唯有那至尊佛表情纹丝不变，对着她轻轻弹起一根手指，四方佛殿金光四射，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裹挟着她向后飞去，在她身后开出一个黑色旋风眼，正冷冷地卷席着她的身体。

　　在消失之前她还来不及问出更多的问题，就整个人被丢出了九重天，天旋地转间，她还能听见那威严无比的声音响彻天地九极。

　　“凤凰切记，勿参天道。”

　　九重天之下雪山绵延，宫廷巍峨，玉砌雕栏，仙鹤翱翔，正是住着飞升的极乐仙宫。九华莲池旁，两名仙官对坐执子，石桌上黑白相对。执黑子那位一袭白衣，额间一点银色霜花花钿，一对琥珀笑眼，落子后盈盈笑道：“佛不渡我，我不渡佛。这大约是咒天之后最猖狂的一位了。神兽居然对人类产生了恻隐之心，也不知道这位凰大人是怎么想的？”

　　白沧一袭蓝衣，额间水滴蓝色花钿，他挽着袖子落了一白子，他摇了摇头道：“咒天伐天，他创造的人，佛祖要惩罚也是应当的。”

　　“呵，居然企图用皈依这种方法来理解佛祖的做法，天道诡谲万变，岂是区区神兽能够明白的。”白衣上仙笑盈盈道：“这位凰大人是相当有意思。”

　　白沧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十指捏着玉石冰冷的棋子，沉默了半晌，才道：“梦泽上仙，你输了。”

　　“啊啊啊——怎么就输了。罢了，不玩了。”梦泽上仙丢了棋子，白沧起身告辞，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幽溟宫是他在九极天的住所，只有上天界他才会回来休息，未进宫门，便从玉石堆砌的宫墙外看到了一株桃枝，他院内未栽种过桃树，又是哪里来的桃花枝？

　　仙雾缭绕的庭院内无端端生起一株高耸挺拔的桃花树，树冠巨大，花朵粉红，娇艳欲滴的颜色看着都赏心悦目，风一吹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芳华。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个酒葫芦，空气中一股桃花酿的味道。

　　白沧走进一步，烈火般的长袍从树上垂下来，他抬起头——

　　一位少女卧侧在树上翘着二郎腿，刚饮了一口酒，葱白的手指抓着酒葫芦晃荡，额间一点红火花钿，红衣烈烈和她脸上红彤彤的醉意相得益彰。

　　凤凰。

　　白沧与她同为神兽，千万年来虽未当面打过招呼，但在佛法大会上有过几次擦肩而过，倒也记得这张脸，见她出现在自己的院落，他不满地蹙眉：“你怎么会在这？”

　　又左右看了看春色满园，声音冰冷：“你弄的？”

　　凤凰却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红色的眼睛弯了弯，第一次见他一般仔细打量着他，赞赏道：“桃色轻逐花，薄幸好仙君。”

　　不等白沧开口，她饮了酒，又哈哈笑道：“美人，绝色，好酒，快活赛神仙！”

　　接着她跳了下来，自身后展开一对火红色的巨大翅膀，仔细羽翼还有烈焰细细燃烧，随着她的动作摇晃，流光溢彩。她在他脸上停下来，她比他矮了个头，只好抬头去看他，笑着问道：“我是凰儿，你是谁？”

　　那一瞬间，白沧的感觉是荒谬的，你进了的仙宫，还问我是谁？但过了一会，他又觉得不对，他们从前虽没有打过招呼，但至少还是见过几次的，不至于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吧？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接下来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像是要确定这个人的存在。又一把捏住了他的脸嘿嘿一声。

　　——醉了。绝对是醉了。白沧肯定之后又感觉有点无奈，“我说你——”

　　“哇——”一声。凤凰吐了，吐了白沧一身污物，一只手搭在白沧的肩膀上，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抬起头还傻兮兮地笑了一下。

　　错愕、惊讶、愤怒一瞬间袭来，白沧闻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差点没吐回去，他打开她的手，真想一脚把她踢出去。

　　下一秒，又听到她嘿嘿地缠上来，抱住他的身子开始委屈地哭了起来。可怜白沧一身呕吐物没来得及清掉，又被缠了一身，两人都是脏兮兮的。

　　这么大他还从未与除了母亲之外的雌性生物挨得那么近，一下子整个人都僵硬了。大脑空白了半晌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该把这个人丢出去。无奈对方实在难缠，认定他是熟人拉着他的衣袖拉拉扯扯，好几次差点把他的肩膀都扒光了。白沧被她弄得呼吸微乱，一把摁住她：“别动！”

　　“嘿嘿。龙。”凤凰眯起血红色的瞳孔，确认了他的本形。

　　“啊…….”白沧见甩不掉她，只好把她拖到内屋，用仙法灌满了室内的浴池，也不试试水温就把她丢了进去：“自己洗干净。”

　　浴池里的水温温度适宜，凤凰大概是泡得舒服了，动手自己剥除了身上的衣物，眯着眼睛醉醺醺地不知道在嘟哝什么。

　　白沧见她老实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卧室，用仙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她这是刚从不落天上下来吗？怎么会跑到他这里？好像她身上还有些没有愈合的伤口，是在不落天上弄的吗？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传来开门声，他有种不祥的预兆。

　　凤凰只穿着里衣，眼睛都没有睁开，全身上下都是泡了温泉后的慵懒，无视白沧惊愕的眼神直直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白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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