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宫。
“哗啦——”刚换的一匹瓷器,摆了没多久又被羽公主砸了个稀巴烂。
“都是废物!废物!给我滚出去!”羽公主赤着脚,散着头发,真是和疯子无益了:“连扎头发都不会,都是废物吗?”
并没有人敢应她,瑟瑟发抖跪了一排的婢女头也不敢抬。
“公主,丞鹤大人求见。”
舅舅?羽公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他进来吧….你们两个,给我过来,这次再弄疼我,我非要杀了你们不可。”
过了一会,她在前厅接见了丞鹤。
丞鹤虽然比起从前老了些,仍是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从阿羽小时候开始他便是如此,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透出一种稳重老道。
“长公主安。”
“起来吧。”
羽公主屏退了众人,从高高的座位上走了下来,在丞鹤身边站住,脸上有点不耐烦:“舅舅。”
“听说公主又和二公主打了一架。”
“舅舅听谁说的?还有,什么叫又。再说,我打她,她敢动手吗?”羽公主刚说完,就被丞鹤厉声喝到:“公主!”
羽公主一愣,立刻怒了:“舅舅那么凶做什么?!”
“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丞鹤生气起来,眉毛都竖了起来:“早上君皇又重新要求二公主迁回九宫,难道你还看不出君皇的心思?”
“我有什么看不出?!左右横竖他从小都喜欢阿煌,舅舅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真的要我做神子吧?”
“如果不是你事事出格,用你又何妨?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叫君皇警惕了起来?你再想想,十年来你掌管内功外政,他又何曾问过!怎么如今就想着那个妖女之子了!”
“舅舅,你真是好笑。”羽公主这次是真的笑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君皇心里,就是不想用我!他不想用我!你明不明白?十年如何?到头来不过是要我帮别人做嫁衣罢了!他终究还是要给阿煌的!”
“他怎么给?煌公主朝中没有任何权势,他就是想给也给不了。而你这十年,左右都是你的党羽,只要接下来的几年,你小心不至于出错,君皇又何必冒着被群臣忤逆的风险,非要另立神子?阿羽,我看你是太糊涂了。”
“…….”羽公主刚被唐思煌说,又被丞鹤说,心里不舒服极了。
“你若是听我的,早早杀了唐思煌,今天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一句话,她却辩驳不了。羽公主闭着嘴巴不说话。
“你到底还是妇人之仁,关键时候拿不准主意。”丞鹤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想想,你母亲去世后,我一个人为了你如何在朝中打点,如果你不争气,我们都要一起玩完。”
“你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丞鹤瞪了她一眼,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羽便如此没大没小了。他终究还是没有骂她,只是摇摇头道:“其实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不要接触军部的人,不要随便发脾气,有时间到君皇面前买个乖,比什么都强。”
“哼,那个废物。”羽公主提到君皇,露出很不屑的神色。
“那他也是君皇!唯我独尊的君皇!”丞鹤真的差点没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孩子怎么这么口不择言,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羽公主愣住了,继而一笑,转身坐上了高榻,嘴上道:“知道了,卖乖是吧?我知道了。”
丞鹤心里略微觉得不舒服,直觉告诉他,这个公主,是不会按着他说的做的。
朝天宫偏殿。
羽公主将最近的政事报告给君皇听后,便招手叫人送来了一盅糖水,亲手摆到君皇的书桌上,柔声道:“父亲近日也累了,阿羽叫后厨做了您最喜欢的七宝糖水,您喝点再睡吧。”
“不必了,天色晚了,皇一般不吃东西。”君皇刚说完,也没有注意到羽公主脸上抽搐隐忍的表情,继续道:“倒是有件事,皇想了有些时候了。”
羽公主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即使不想听,她也是要听的。
“从前阿煌身体不行,你说给她安排到宫外养伤,我看阿煌这几年身体好像挺好的,你觉得现在安排回宫合适吗?”
羽公主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等他说完,甚至有点麻木道:“那父亲想怎么做呢?”
“若能尽快安排阿煌进宫,自然是好的。皇的身体这几年也越来越差,只希望多见见我的女儿,也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羽公主冷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所以父亲说到底,还是为了多见见阿煌。”
君皇听她话语带刺,略微皱起了眉头。他这个女儿,行事从来认真,十年间除了暴戾了些,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错。只是,她身上的锋芒,实在让他容易想起已故的君后,于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你不喜欢君后,便连带着不喜欢我。”说完羽公主心里畅快了些。
“放肆!”君皇向来好脾气,这次发了大火。天子之怒,倒也让人害怕。羽公主忍不住跪了下来,脸上却没有任何悔改之意。
“难道不是吗?若今天是阿煌在这里,你又会这么待她吗?十年来我战战兢兢,为君皇做了什么,从来没有一句怨言。阿煌为您又做过什么?”
君皇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下了台阶,在羽公主面前站定。抬起手就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用力,羽公主脸都偏到了一边,头上的发钗都叮当一声摔到了地上。羽公主保持着侧脸不动,良久才缓缓转过来。
她的脸上清晰的红掌印,笑了起来,眼泪划过脸颊,声音带了一丝凄凉:“父亲!难道阿煌是您的亲生女儿,我就不是吗?”
君皇手上都在发抖,待她喊出这句,心下一痛,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摆了摆手,扶着桌角,颤声道:“若你真的知道我是你父亲,又如何会对亲生妹妹做出那些行为。”
羽公主脸上热辣辣地疼,刚抬起头便对上君皇那双失望的眼睛。
“我不过问。你就当我不知道了吗?”
羽公主跪在地上,只觉得地板冰凉刺骨,居然连君皇用了“我”字都浑然未觉,半晌她才缓缓道:“既然父亲知道,又为何假装不知道?父亲怪我恶毒,难道父亲就不恶毒吗?”
君皇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一口鲜血吐出来,真是老了、老了……他捂着胸口,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只道:“你退下吧。皇要安寝了。”
“臣…..退安。”羽公主扶着膝盖艰难地站起。
宫门缓缓打开,羽公主跨过门槛的时候,居然差点绊了一跤。夜色沉静,没有一丝波纹。
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深一脚浅一脚地、仿佛随时会摔倒似的。但她最后还是勉强站直了身体,走了下去。
这条路上,一直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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