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天命难违。你可知，就算你看了她的天命，可以为她挡去所有灾厄，她还是会死的？”掌管神晷的神仙一身白衣飘飘，周身围绕着一股仙气，每一个皱纹都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我知。”白沧却不打算退缩。

　　“她今生杀伐过重，已经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你若改了她的天命，也就是她整个格局都变了，说不定……”老仙却没有再说下去。

　　白沧皱了皱眉，彼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能为这人挡住一时的灾厄也是很好的。

　　直到这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江别将手穿过唐思煌的身体，生生地取出了一颗心脏。

　　血液在半空中溅起，四处都是血腥的味道。

　　白沧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在反应过来后他飞身掠到唐思煌身边，抢过江别手里的心脏摁了回去，接着抱住她倒下的身体，随手一掌将江别打飞了出去。白沧用仙力将她的心脏固定在身体内部，手掌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着仙力。

　　但这并不能让她死而复生，只是延缓了死亡的速度而已。

　　“怎么可能……不是说……还有十年吗？”白沧抱着怀里的唐思煌，除了茫然还有痛苦。他缓缓将视线落到倒在大殿下的江别身上。

　　此刻他脖子上的绷带已经全落了下来，露出了脖子上密密麻麻的一圈咒文，闪着一圈的金光。他的眼神是死的。

　　“束神咒……”白沧喃喃自语道，浑身都是冰凉的：“难怪……难怪……”

　　唐思煌抓住了白沧的衣襟，心脏的绞痛让她整张脸都变白了：“白沧……江别这是怎么了？”

　　“他……他不是人类。”白沧抱紧了唐思煌，一脸的自责：“都怪我，没有仔细检查清楚。”

　　他其实是检查过江别的，一个一直不长大的小孩子，实在是太过奇怪，但他探索了江别的内魂，发现并没有什么鬼怪入体也就作罢了，谁知道……他居然是神仙的分身。

　　神仙可以幻化成人类的模样在人间四处行走，但若是自己不想行动，幻化出一个分身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个分身受到环境的制约并不能存在很久，因为神的力量在人世间会逐渐削弱，显示出原本的凡胎肉体来。也就是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但是，若能使用“束神咒”便可抑制体内的神力，使得这个分身长长久久地存活下去。

　　换而言之，江别是一个神仙的分体。

　　“他为什么……要杀我？”唐思煌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不起。”白沧不肯松开她，一点都不知道该从何和她说起。他缓缓地把手放在她苍白的脸上：“你睡一觉起来，就能看见我了。”

　　“你要把我妹带到哪里？！”羽公主此刻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冲上来还未靠近他们就被一股蓝色的光圈弹了出来，摔在地上。她挣扎着起来，怒吼道：“白沧！你要把她带到哪里？还不快解除别人的定身咒，让巫医来救她？”

　　“巫医……是救不了她的……”白沧说完这句，就扬起袖子，带着唐思煌消失在殿内。

　　方才还是喜烛燃烧的大殿内，此刻只剩下一地的鲜血，仿佛一切都是幻觉。羽公主呆呆站了几秒，转身看见了一旁的江别怒从中来，走到旁边的羽卫身边拔了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阿煌养你这么些年你不知报恩，还要杀了她？！！”

　　江别呆滞的眼神缓缓地落到她的脸上，刀刃的森然距离他的脸颊不过几寸，但他仿佛一点没有意识到，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鲜血，脸上露出极大的迷茫来：“煌姐姐……”

　　这么多年了，这是他唯一会说的话。

　　羽公主气得眼睛发红，抬起刀就要砍下去——

　　“君皇！君皇这是做什么？”

　　“这里怎么一滩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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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沧走了之后，时间流动了，身边的人都逐渐地动了起来。他们没有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君皇正提着刀准备砍人。一时间整个大厅都是乱糟糟的。

　　羽公主没有提刀的手摸了摸脸，她差点忘了，现在她才是唐思煌。左右看去，群臣拜服在她的脚下……她收了刀，扬声道：“来人啊！这个刺客方才意欲刺杀本皇，还不将他拿下？！！”

　　江别丝毫没有反抗，任人抓住了他，自己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鲜血，仿佛根本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羽公主看到他哭了，没有声音的那种哭泣，只是眼泪一点点地流出来。

　　九重宫里，红烛燃动，原本该是喜宴的现场一片乱七八糟。

　　云层翻腾，在一团洁白中白沧驾驭着云层飞速地往南方飞去。怀里的人被一层蓝色的幽光包围着，正在虚弱地呼吸着。白沧身上、脸上都沾了一点血迹，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九重天上干净整洁的神仙，反而狼狈得不得了。

　　一开始还是很疼的，到后面已经有点麻木了。唐思煌靠在他怀里，脑袋一偏，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居然还不合时宜地傻呵呵笑了一下：“白沧，真是不好意思，我可能真的要走了。”

　　白沧红了眼圈：“我不会让你死。”

　　“嗯。”唐思煌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生生死死，下次都见不到他了。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就想问白沧关于前世的事情，可是她都要死了，还问这些有什么用呢。

　　“下辈子……”她想说下辈子，可是才意识到，人类是没有下辈子的，这辈子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死后她大概也是要消失在天地间的。

　　千叶之乱后，等待人类的，是死亡。

　　“我不会让你死的。”白沧又重复了一遍。在这坚定的话语中，她合上了双眼。黑暗中仿佛听见很遥远的声音，好多画面纷沓而至，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是之前梦中的那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少女，一身是血的站在一体尸体中，她手中有把晶莹剔透的玻璃长剑，正滴着血。她的眼睛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血红色，她冲着一个方向吼着：“你这样对我？！！！你居然这样对我？！！”

　　沿着她的视线望去。

　　站在她对立面的，是一群衣诀飘飘的神仙，他们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着无法掩饰的厌恶、嫌弃——为首的，正是穿着金色战袍的白沧，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点冷漠地望着对面的女人。

　　就连他的声音，也冰封九天一般让人心寒。

　　“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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